对于一个要从伦敦去爱丁堡的十足的外乡人来说,在动身前打听一下到约克有多少英里是很自然的事;因为约克大约就在半中间——如果他接着打问一下市政部门等方面的情况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沃德曼太太的前夫患了一辈子的坐骨神经痛,因此对于她来说,想知道从髋部到腹股沟有多远;以及这一部位比那一部位她自己在感情上可能多受多少罪或少受多少苦,也是同样自然的事情。
因此她把德雷克41的解剖学从头到尾读过一遍。她也涉猎过华顿42关于大脑的论著,还曾借阅过格拉夫有关骨骼与肌肉的书43;可是对这种病症仍然摸不着头脑。
她同样从自己身体的机能推理——提出原理——引出推论,可没有得出结论。
为了把一切弄个水落石出,她两次请教斯娄泼医生,“是不是可怜的项狄上尉的伤有可能康复——?”
——他已经康复了,斯娄泼医生会说——
什么!完全好了?
——完全好了:夫人——
那你说康复是什么意思呢?沃德曼太太会问。
斯娄泼医生是世间最不善下定义的人;所以沃德曼太太不可能弄明白:总而言之,除了从脱庇叔叔本人那儿了解,她没有办法榨出任何情况。
在这种平息疑点的调查中有一丝人性的特色——而我差不多就相信那条跟夏娃说话的蛇与这种人性特点相当接近了;因为女性上当受骗的倾向不可能严重到不了解情况就该悍然与魔鬼聊天的程度——可是有人性的特色——那我该怎么说呢?——这可是个用衣服遮盖的那一部位的特色,给询问者一种权利去吹毛求疵,就像他是您的外科医生一样。
“——症状是不是没有缓解?——
“——躺在床上是不是好受一些?
“——他两面侧身躺着都行吗?
“——他能不能骑马?
“——运动对伤是不是有害?”等等,问得如此温柔,直接说到脱庇叔叔的心坎儿上了,以至于每个问题都比这种邪恶本身十倍地深入他的心底——但当沃德曼太太借助于那慕尔,绕着圈子去动脱庇叔叔的腹股沟;并引他向前沿的外护墙的尖端发起进攻,跟荷兰人一起手拿利剑去夺取圣罗什的防御壁垒——随后他耳边奏响了轻柔的音乐,抓着他的手把浑身是血的他拉出堑壕,当他被抬进他的帐篷时,她擦着眼泪——天哪!地啊!海啊!——一切都掀起来了——天性之泉涌过了自己的水平——一位仁慈的天使坐在沙发上,他的身旁——他的心燃起了火焰——如果他能有一千颗心,他会把每一颗心都奉献给沃德曼太太。
——亲爱的先生,沃德曼太太有点直截了当地说,您是在哪里受到这种可悲的打击的?——问话的时候,沃德曼太太瞟了一眼脱庇叔叔红绒裤上的裤带,自然希望作为最简捷的回答,脱庇叔叔会把他的食指按到那个地方——结果却不是那样——因为脱庇叔叔是在圣尼古拉堡门前,在正对着圣罗什的半棱堡的凸角的一堵土护墙的一条横向壕沟里负的伤,他随时都能把一枚大头针钉到石头砸着他时他所站的那个地方:这一砸当下砸到脱庇叔叔的感觉中枢上——而且还砸出了他的那慕尔城镇和要塞及其城郊的大地图,这张地图是他长期患病期间买下的,由下士帮忙贴在一块木板上——自此之后,它就与其他军用杂物一起搁在阁楼上,所以下士就被派遣到阁楼上去把它取回来。
脱庇叔叔用沃德曼太太的剪刀从圣尼古拉堡门前的转角开始,量了三十突阿斯;她带着那种处女的羞怯把她的手指按到那个地方,以致礼仪女神,如果当时在的话——如果不在,那就是她的影子了——摇了摇头,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着——不让她解释这个差错。
不开心的沃德曼太太啊!——
——因为除了呼唤你,什么也不能让这一章随着神灵结束——可是我的心告诉我,在这种关头呼唤只不过是一种伪装的侮辱而已,趁我还没有向一个苦恼的女人呼唤的当儿——就让这一章见鬼去吧;如果有什么豢养的该死的批评家愿意费心把它带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