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呢,兄弟?我父亲问道。——我想,脱庇叔叔答道,——我给你说过,开始说话时,他把烟斗从嘴里拿下来,磕了磕烟灰;——我想,他答道,——哥哥,我们不妨拉一下铃叫人问问。
奥巴代亚,请问我们头顶上在闹腾什么呀?——我父亲问道;——我们兄弟俩简直听不清自己的谈话了。
老爷,奥巴代亚朝他的左肩鞠了一躬答道,——太太的情况很不好;——那么苏珊娜顺着花园往哪里跑呢,好像有人要强奸她似的?52——老爷,她在抄最近的路赶到镇上,奥巴代亚答道,去请那老接生婆。——那就备马,父亲说,立即去请斯娄泼53医生,就是那位一直替我们家看病的男助产士,——告诉他,太太要分娩了,——就说,我希望他和你一道尽快赶回来。
奇怪,奥巴代亚关门的时候,父亲对脱庇叔叔说道,——由于有像斯娄泼医生那样高明的手术大夫近在咫尺——以致我老婆牛着性子坚持到最后,把我的孩子的性命交给一个愚昧无知的老太婆,而这孩子已经遭受过一次不幸了;——这还不仅是我孩子的性命,兄弟,——还有她自己的性命呢,还连带着今后她可能给我生养的所有的孩子的性命呢。
说不定呀,哥哥,脱庇叔叔答道,嫂子这样做是为了节省开支:——顶屁用,——父亲答道,——这医生不干活还是跟干活一样拿钱,——如果不是拿得更多的活,——无非是让他不要发脾气。
——那就无论如何没有别的原因,脱庇叔叔心地单纯地说;——只能说是害羞了:我敢说,他补充道,我嫂子并不喜欢让一个男人这样靠近她的※※※※。我不想说脱庇叔叔是否说完了整个句子;——姑且认为他说完了,会对他有利一些,——因为,我想,他尽管有能改进句子的字眼,他也不会再补充一个的。
反过来,要是脱庇叔叔还没有完全说到该画句号的地方,——那么全世界都得感激我父亲的烟斗突然磕断,因为这是演说花样中最巧妙的例子之一,就是修辞学家所谓的Aposiopesis54.——天哪!——那些意大利艺术家的Poco piu55和Poco meno56;——那难以察觉的稍强或稍弱,是如何像决定雕像中的精确美丽的线条那样决定句子里的精确美丽的线条的啊!凿子、铅笔、钢笔、琴弓,等等57的轻微的触动——是怎么制成真正的起伏,从而又给人真正的欢乐的啊!——我的同胞啊!——心眼儿要细一点;——要注意你们的语言;——千万不要忘记啊!千万不要忘记你们的口才和声名所依赖的是多么微末的东西。
——“说不定呀,我嫂子,”脱庇叔叔说,“并不喜欢让一个男人太靠近她的※※※※。”画上这个短断音指示号,——这是一种欲言又止的表现。——去掉这个短断音指示号;写上屁股二字——那就失之下流了。——把屁股画掉,加上掩蔽廊道,这是一个隐喻;——我敢说,因为堡垒学一直萦绕在脱庇叔叔的脑际,如果让他给这个句子添个词儿的话,——那就非它莫属了。
但情况是不是这样;——或者我父亲那关键的磕断烟斗的动作是出于偶然,还是出于气恼,——到适当的时候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