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个性的人 第一三章 乌尔里希返回并从将军那儿获知一切他耽误了的事

四十八个小时以后,乌尔里希站在他的孤寂的寓所里。早晨。寓所已打扫干净,家具擦得一尘不染、光洁锃亮;在匆忙离去时他把他的书籍和文章落在桌子上了,如今它们在仆人的精心维护下,还是按原样放在那儿,打开着或者夹着已经不知道是什么用意的书签,有些文件甚至还在中间夹着一根他从手中放下的铅笔。但是一切像一只人们忘记添加燃料的熔炼坩埚里的熔炼物那样冷却和凝结了。乌尔里希痛苦、清醒却又迷惑不解地望着一个过去时刻的痕迹曾充满过这个时刻的强烈激动情绪和激越思想的印痕。如今要接触自身的这些残余部分,他不由得感到一阵不可名状的厌恶。“现在,”他想,“这经过各门户越过整所房屋一直延伸到下面厅里那荒唐的鹿角上。最近这一年里我过的是什么生活!”他闭上眼睛这样站着,为了可以不必看见任何东西。“多好啊,她不久就会到我这儿来,我们将会使这里的一切改变面貌!”他想。可是随后他却不禁回忆起他在这里度过的最后几个小时的情景;他觉得,他离开了很久很久了,如今他想对照一下。克拉丽瑟:这无关紧要。但事先和事后:这奇特的纷扰,他便是怀着这种纷扰的心情急奔回家的,后来便是那种世界的筋疲力尽的熔化!“就这样,像铁,在一股巨大重力作用下这铁变软了,”他考虑,“这铁开始流淌,可是它依然是铁。一个人竭力涌进这个世界,”他浮想联翩,“但是这个世界在他四周合上,顿时一切变了样。再也没有什么内在联系。没有他来时走过的路,没有他必须继续走的路。在他刚才还看见一个目标或者其实是每一个目标前面的平淡无奇的空虚的地方如今是一种发出微光的被包围状态。”乌尔里希还一直闭着眼睛。渐渐地,朦朦胧胧地,感觉又归来了。这情形,就仿佛他正在返回到他当初和现在站立的地方,这种感觉,它与其说在内在意识中,还不如说在外在空间中;其实这压根儿就既不是一种感觉,也不是一个念头,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过程。如果人们受到过度刺激和感到孤独,一如他当初那样,大概就会以为世界的本质正在由里向外翻转过来;他心里豁然亮堂了起来——不可思议的仅仅是,这种情况现在才发生——而且这就像一种平静而坦率的回顾:他的感觉当初就已经向他预告了这次与他妹妹的相会,因为从那个时刻起他的思想便一直受到神奇力量的引导,直到——然而,乌尔里希还没来得及想到“昨天”,便急急忙忙地扭过身去,他是如此显而易见地被他的回忆唤醒了,就仿佛撞到桌角似的;那儿有某种他现在还不愿意去想的东西!

他走到写字台跟前,还没脱下旅行装便一一检查摆在那儿的邮件。当他没在其中发现妹妹的电报时,他感到失望了,虽然他并不指望会发现这样一份电报。一大堆唁函夹杂着学术通告和书商广告摆放在那儿。发现了两封博娜黛婀的信,这两封信摸上去显得如此厚实,他绝不会先去打开它们。也有一封莱恩斯多夫伯爵急切请求拜访他的信函,其中也有狄奥蒂玛的两封恳切的便笺,她同样邀请他返回后立刻去见她;仔细读罢,发现其中的一封,后来的那一封,含有非官方的弦外之音,它们十分友好、忧郁,并且几乎有些温柔多情。乌尔里希扭过脸去查看他不在时记下的电话记录:施图姆将军、图齐司长、两次莱恩斯多夫伯爵的私人秘书处、多次一位女士——她没说自己的名字,很可能是博娜黛婀——还有银行经理莱奥·菲舍尔以及其他事务性的通知。就在乌尔里希读这些记录并且还站在写字台旁边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乌尔里希拿起听筒,对方自称“国防部,教育司,军士希尔施”,十分惊愕,没想到会听到乌尔里希亲自回话,一迭连声地说,将军先生曾命令每天早晨打一次电话,说是将军本人将马上打来电话。

五分钟以后,施图姆明确地声称,就在这一天上午他得去参加“极其重要的会议”,他无论如何也得在这之前和乌尔里希当面谈谈;乌尔里希问他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在电话里谈,他朝话筒里叹了口气并预告了“通报情况、忧虑、问题”,不过从他嘴里也掏不出什么明确的话来。可是二十分钟以后,国防部的一辆菲亚特便停在了大门口,施图姆将军走进寓所,一位肩上挂着一只大皮公文包的传令兵跟随在他的身后。乌尔里希分明还是在谈论伟大思想的进军计划和土地册页时就已见过将军的这件精神忧愁贮藏器,他疑惑地皱起眉头。施图姆·封·博尔特韦尔让传令兵回到车上去,解开上衣,取出套在他脖子上一条小链子上的保险锁钥匙,一句话也没说,便从那只此外别无他物的公文包里拿出来两个军用面包。

“我们的新面包,”有意识地停顿一会儿后他说,“我带来让你品尝品尝!”

“多谢你的好意,”乌尔里希说,“我一夜旅途劳顿,你不让我睡觉,倒给我送来面包。”

“如果你家里有烧酒,我想这恐怕不会有错的吧,”将军回敬说,“那么,经过一夜旅途劳顿之后,面包和烧酒就是最好的早餐。有一回你给我讲过,说是你在给皇上服役期间我们的军用面包是你喜欢的唯一的东西,而我则想断言:奥地利军队在生产面包方面领先于所有别的军队,尤其是自从行政管理部门推出‘一九一四’这种新样品以来!所以我把它带来了,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另外,你得知道,现在我原则上也都这样干。我当然不必整天坐在我的沙发椅上,也不必对我离开办公室迈出的每一步都作出汇报,这是不言而喻的;但是你知道,总参谋部不是白叫耶稣会军团的,如果一个人频频在外活动,便总有人窃窃私语,而封·弗罗斯特阁下,我的上司,则说到底也许对精神——我指的是平民精神——的范围还没有完全恰当的概念,所以,一些时候以来,我想外出活动活动时,便总是带着这公文包和一个传令兵,为了不让传令兵以为这公文包是空的,我每次都装两个面包进去。”

乌尔里希忍不住笑了起来,将军也开怀大笑。“你对人类伟大思想的乐趣似乎比从前减退了?”乌尔里希问。

“现在大家对它的乐趣都在减退,”施图姆边用自己的小刀切面包,边向他解释,“现在已经公布了行动的口号了。”

“你得给我讲讲这个。”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你不是真正的行动迅速果断的人!”

“不是?”

“不是。”

“我不知道。”

“我也许也不知道,但是人们这样说。”

“谁是‘人们’?”

“譬如阿恩海姆。”

“你和阿恩海姆关系不错?”

“那是自然!我们关系好极了。倘若他不是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的话,我们真的就会互相称‘你’了!”

“你也和油田有关系吧?”

将军喝一口乌尔里希让仆人端上来的烧酒,啃一口面包,以便赢得时间。“味道好极了。”他吃力地说,继续啃面包。

“你当然和油田有关系!”乌尔里希心里突然一亮地断言。“这是一个涉及你们的海军部船只燃料的问题;如果阿恩海姆想取得这些油田,他就必须向你们作出让步,向你们供应廉价原油。另一方面,加利西亚是进攻俄罗斯的军队集结地区和前沿地带,所以你们必须采取预防措施,使他想在那儿兴办的石油开采业在发生战争时受到特殊保护。所以他的装甲—金属薄板工厂在供应你们想得到的大炮时就会对你们作出让步:我居然会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你们简直是天生的一对嘛!”

将军为谨慎起见啃了第二块面包;但是现在他再也不能保持缄默,他猛一使劲咽下满嘴面包。“‘作出让步’,你说得倒轻巧;你不知道,这简直是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我请求原谅,”他矫正自己的措辞,“你不知道,此人何等道貌岸然地对待这样一笔交易!我不曾料想到,譬如铁路吨公里十赫勒[12]是一个信念问题,是一个人们必须在歌德作品或一部哲学史中查对的信念问题?!”

“你在进行这样的谈判?”

将军喝一口酒。“我根本就没有说过正在进行谈判!要我说,你不妨称这是交换思想。”

“你受了这个委托?”

“没有人受什么委托!就是谈谈而已。人们有时候也可以不谈平行行动,谈点别的什么的嘛。假如有人受了委托,那么受委托的肯定不是我。这不是教育司的事。这样的事与总统府办公厅,至多还与行政管理部门有关系。如果我参与其中的话,那么大概只会是当一种平民精神问题的专业顾问,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当翻译,因为这个阿恩海姆很有文化修养。”

“因为你通过我和狄奥蒂玛经常和他会面!亲爱的施图姆,如果你要我继续给你当陪衬,你就得对我说真话!”

但是,施图姆这时已对此作好了思想准备。“你既然了解情况,你还问什么呀!”他气愤地回答,“你以为你可以把我当傻瓜,我不知道阿恩海姆跟你无话不谈?!”

“我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你刚才还说,你知道这件事!”

“油田这件事我知道。”

“你还说过,我们跟阿恩海姆在这些油田上有共同利益。你向我保证你知道这个情况,那么我就把全部情况都告诉你。”施图姆·封·博尔特韦尔抓住乌尔里希迟疑不决的手,盯住他的眼睛,狡黠地说:“那么,既然你现在向我保证你已经了解全部情况,我也就向你保证你是了解全部情况的!对不对?仅此而已。阿恩海姆想利用我们,我们想利用他。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为狄奥蒂玛而内心充满了极其复杂的矛盾!”他嚷嚷:“但是这话你别往外传,这是一个军事秘密!”将军乐了。“你知道什么是军事秘密吗?”他继续说,“几年前波斯尼亚军事总动员,那时他们曾想免除我在国防部的职务,当时我还是上校,他们让我当上了一个战时后备军营的营长;一个旅我当然也带领得了,但是由于我据说是骑兵,由于他们就是想裁掉我,他们就把我派到一个营里。由于打仗需要花钱,我到达下面后,人们就给了我一只钱箱。你在军队里服役时见过这玩意儿没有?它看上去一半像一口棺材,一半像一只饲料箱,是用厚木块做的,四周包着铁圈像城堡大门。上面有三把锁,开锁的钥匙由三个人随身带着,每人带一把,所以单独一个人是没法开钱箱的,这三个人就是:营长和两个司库。当我到达下面时,我们就像作祷告似的聚在一起,把锁一一打开,满怀敬畏地把一包包钞票拿出来,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大祭司,两个人在身旁充当辅弥撒者,所不同的仅仅是,朗读的不是福音书,而是国库记录中的数字。但是当我们朗读完毕后,我们就又关上箱子,箍上铁圈,锁上锁,一切均按开始时的相反顺序进行,我还得说点什么话,说什么话我现在记不得了,然后这庆典便宣告结束——我曾这样以为,你也会这样以为的,我曾经对战争时期军队行政管理上的这种坚定不移的严谨作风怀有过莫大的敬意!但是当时我有一条猎狐犬,我现在这条的前任,这是一头非常聪明的牲畜,也没有明文规定它不能参加开箱仪式;可是这畜生只要看见一个窟窿,便会立刻发疯似的去刨它。当我想离去时,我发现,施普特——它叫这个名字,是条英国狗——在箱子上嗅来嗅去,怎么也不肯离去。人们已经不时听说过最隐蔽的阴谋诡计让忠实的狗揭露的故事,当时也几乎是在战争时期,于是我就暗自思忖,我还是去看看吧,施普特是怎么了——你以为,施普特是怎么了?你知道吗,管理处发给战时后备军营的并非恰恰都是最新的物资,譬如我们这只营部钱箱便是件年高德劭的旧货,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们仨在前面锁上了钱箱,钱箱后面,在靠近底部的地方居然有一个窟窿,人们完全可以伸一只胳臂进去!这是树木上的一个节瘤,它在从前的一场战争中掉落出来了。可是你想干什么呀;当我们所要求的替代品到达时,整个波斯尼亚的战争准备状态恰好宣告结束;在这之前我们每一个星期都可以举行庆祝活动,只是我不得不让施普特留在家里,为了防止它把这个秘密泄露给别人。所以你看,一个军事秘密可能就是这种样子的!”

“嗯,我想,你还始终没有像敞开你的箱子那样完全敞开你的内心,”乌尔里希回答,“你们是不是真的要做这笔交易?”

“我不知道。我以我的人格向你担保:事情还没有到这种地步。”

“莱恩斯多夫呢?”

“他当然什么也不知道。他也不会支持阿恩海姆的计划的。我听说,他对你还参加过的游行恼怒已极;他现在完全反对德国人。”

“图齐?”乌尔里希问,继续严厉盘问。

“绝不可以让他知道这件事!他会立刻把这计划毁掉的。我们当然都希望和平,但是我们军人有一种跟官僚们不一样的服务于和平的方式!”

“还有狄奥蒂玛呢?”

“哎哟!这完全是一件男人的事情嘛,这种事她这么娇惯连想都不会去想的!我不忍心用真实情况去烦扰她。我也知道,阿恩海姆丝毫也未曾向她讲述过这件事。你知道,他讲起话来口若悬河、美丽动听,所以一旦对什么事只字不提,这本身就可能已经是一种享受啦。所以我就以为这就像一种隐蔽的健胃苦味酒!”

“你知道吗,你已经变成一个无赖了?!祝你身体健康!”乌尔里希向他祝酒。

“不,不是无赖,”将军辩解说,“我是部长会议的成员。在一次会议上每一个人都说出自己想要得到并认为正确的东西,而最后却产生出某种没有哪个人完全想要的东西:这就是结果。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懂我的意思,我不会更清楚地表达我的意思。”

“我当然懂你的意思。但是,尽管如此,你们对狄奥蒂玛的态度是卑鄙的。”

“我感到抱歉,”施图姆说,“但是你知道吗,一个刽子手是个不老实的家伙,对于这一点是没有什么可以争议的;可是绳索制造者只向监狱管理部门供应绳索,他可能是伦理学协会的会员哩。这一点你考虑得不够。”

“你这是从阿恩海姆那儿听说的!”

“也许吧。我不知道。今天的情况这么复杂,人们的脑子简直不够使了。”将军真诚地抱怨。

“要我在这方面干些什么呢?”

“你瞧,我考虑过了,你曾经当过军官——”

“好哇。可是这与‘行动迅速果断的人’有什么关联?”乌尔里希气恼地问。

“行动迅速果断的人?”将军惊奇地又问了一遍。

“你这一席话就是以我不是行动迅速果断的人开始的!”

“啊,原来是这样。这跟这件事当然毫无关系。这只是我的一句开场白而已。我是说,阿恩海姆并不怎么认为你是个行动迅速果断的人;这话有一回他说过。你无所事事,他说,而这就引导你进行思考。如此等等。”

“这就是说,进行无益的思考,在‘势力范围内’无法容忍的思考?为思考而进行思考?一句话,进行正确和独立的思考!嗯?或者也许是进行一个‘隐遁避世的唯美主义者’的思考?”

“对,”施图姆·封·博尔特韦尔用外交家手腕担保说,“诸如此类的话。”

“类似什么的话?你认为,什么对精神更危险:梦幻还是油田?你不必用面包塞满你的嘴巴,算了吧!阿恩海姆怎么想我,我完全无所谓。但是你在开始时曾说‘譬如阿恩海姆’;那么还会有谁呢,我还会在谁的心目中不够一个行动迅速果断的人呢?”

“噢,你知道,”施图姆断然地说,“这样的人不少呢。我给你讲过了嘛,现在已经发布了行动口号了。”

“这口号怎么说?”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莱恩斯多夫已经说过,现在必须采取某种行动!事情就是这样开头的。”

“狄奥蒂玛呢?”

“狄奥蒂玛说,这是新精神。这话现在许多参加碰头会的人都在说。我想知道你是否也懂得:如果一个漂亮女人是一位如此重要的人物,这简直就会让人晕头转向的?”

“这我乐意相信,”乌尔里希承认;他不让施图姆溜掉,“但是我想听听,狄奥蒂玛对这新精神说些什么。”

“也就是人云亦云呗,”施图姆回答,“参加碰头会的人都说,时代将会获得一种新精神。不是立刻,但在几年以后;如果不是更早发生某种特殊情况的话。这种精神不应该包含许多思想。现在连感情也不合时宜。思想和感情,这更适用于无所事事的人。一句话,这就是一种行动的精神,更多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有时候,”将军若有所思地添上一句,“我曾经想过,说到底这岂不就是军事精神吗?!”

“一种行动必须有一种意义!”乌尔里希要求;在这场傻里傻气、花里胡哨的谈话的后面,他的认真严肃的良知使他回忆起与阿加特在瑞典堡垒上就这方面的问题所进行的第一次谈话。

但是,将军也说:“这话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嘛。如果人们无所事事并且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人们就精力充沛。于是人们就到处吼叫、酗酒、打斗并刁难坐骑和马弁。但是另一方面,你会承认:如果人们知道自己想干什么,那么人们就成为一个唯唯诺诺的人。你看一看像莫尔特克这样的总参谋部年轻军官吧,看他怎样沉默不语、抿紧嘴唇,看他怎样一本正经:十年后他就会在纽扣下面有一个将军肚,但不是像我这样善意友好的,而是一个恶毒肚子。所以一个行动可以有多少个意义,这是难以规定的。”他略一沉吟便补充说,“只要方法得当,人们是可以在军队里学到许多东西的,这一点现在正越来越成为我的信念;可是你不认为,假如还会找到这个伟大的思想,这岂不就是最简单的做法了吗?”

“不,”乌尔里希反驳说,“这是胡闹。”

“那好吧,可是随后确实也就只剩下行动了,”施图姆叹息,“我自己就几乎已经在说明这一点。你记得吗,有一回我曾警告说,所有这些过分的思想只会渐渐变为故意杀人?这种情况人们必须阻止!”他明确申言,“在这方面总得有一个人来牵个头!”

“承蒙你关照,你要我承担哪项任务?”乌尔里希边问边不加掩饰地打哈欠。

“我这就走,”施图姆保证,“可是在我们作了这样一番倾心交谈之后,如果你愿意做一个忠实的伙伴的话,那么你就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狄奥蒂玛和阿恩海姆之间有些不对头!”

“你说什么呀!”屋主人敛一敛神。

“你自己会看到的,我什么也不用给你讲!况且,她信任你胜过我呀。”

“她信任你?从什么时候?”

“她已经有些习惯我了。”将军自豪地说。

“我祝贺你。”

“好吧。可是你也还是得快去见莱恩斯多夫,为他对普鲁士人反感的缘故。”

“这我不干。”

“你瞧,我知道的嘛,你不喜欢阿恩海姆。但是这件事你还是得干。”

“不是这么回事。我压根儿就不去见莱恩斯多夫。”

“为什么不?他是一位高贵的老人。妄自尊大,我不喜欢他,可是他对你很不错。”

“现在我要摆脱和整个这件事情的干系。”

“但是莱恩斯多夫不会放过你的。狄奥蒂玛也不会。我就更不用说了!你总不会撇下我不管的吧?!”

“我觉得整个儿这件事太愚蠢。”

“你这话,一如既往,说得对极了。但是什么不愚蠢呢?!瞧,我相当愚蠢;没有你。怎么样,你帮我个忙去见莱恩斯多夫?”

“可是狄奥蒂玛和阿恩海姆出什么事了?”

“这我不告诉你,否则你连狄奥蒂玛那儿也不去了!”将军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你愿意,莱恩斯多夫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助理秘书,一切你不喜欢的事都让助理秘书代你出面处理;或者我从国防部给你派一个来。只要你愿意,你尽管可以退居幕后,但是你得当我的保护神?”

“你先让我好好睡一觉吧。”乌尔里希请求。

“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好吧,等我睡过一觉再说吧,”乌尔里希表示让步,“别忘记将这军事科学面包放回你的包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