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我又开始研究起关于价值崩溃的历史哲学著作了。
虽然我几乎足不出户,但工作进展仍然相当缓慢。
努歇姆·苏辛有时也会过来看我,来了就坐在他那件双排扣长礼服的灰色下摆上。他从不解开扣子,可能是因为害羞。
我经常问自己,这些人怎么会相信喜欢穿休闲短上衣的利特瓦克博士的,更何况无论他们有什么观点,他都会嘲讽一番。直到我得出结论:他没有及膝的长上衣,所以他拿在身前的手杖可能就是一种替代物。
这当然只是猜想。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知道苏辛到底想干什么。
当他坐下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忘记说声“多有叨扰”,在尴尬地沉默一小会儿后,他会提出某个法律问题:政府是否有权没收已在家中或碗里的荤素食物,军人妻子所获生活费是否可以和人寿保险挂钩等等。
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似乎是在东一锤子西一榔头地胡乱发问,但这给我的感觉却是,似乎这样就会从中得出真正的问题,或者他的心中正在展开一幅需要通过这种复杂的人造望远镜观察的法律画卷。
就算他拿起一本书放在自己弱视的眼睛前,他似乎也能品出完全不一样的意思出来。
他虽然极其爱书尊书,但在看到康德的某一行文字时,也会纵情大笑,要是我不跟着一起笑几声,他就会感到惊讶。所以当他看到黑格尔说过的“变戏法的原则在于,不能让人看出手法和结果之间的联系”这一句话时,他就觉得非常好笑。
他肯定会鄙视我,因为我不能像他那样一眼就能看出文章的精彩和幽默之处。奇怪的是,我倾向于认为,他的理解更为正确,虽然有时候也更为复杂。
当然,只有在这些时候,我才会看到他的笑容。
还有,他挺喜欢音乐的。
我的房间里挂着一把有许多品位的琉特。
我猜它是我女房东的儿子留下的,她儿子不是坐牢就是失踪了。
苏辛每次来都会对我说“来一曲”,不相信我不会弹,只是觉得我太扭捏了。
最后,他还是以这种方式说出了他真正想问的问题:“您听过他们演奏吗……就是那些穿制服的?……非常好听。”
他说的是救世军,被我猜对后,他偷偷地笑了笑。
“我今晚去听一下。您要不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