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施是个急性子,所以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激起他舍己为人的念头。他渴望清清楚楚,他想造就一个世界,里面黑白分明,是非分明,善恶分明,他的孤独可以绑定在这里,就像绑定在一根铁柱上一样。
胡桂瑙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即使走进空无一物的房间里,他也能闻出点什么来。
曾经有一个人,因为孤独而逃到印度和美国,他想用世俗的方法来解决孤独的问题,——但他是个唯美主义者,因此不得不自杀。
玛格丽特是个小女孩,是个性行为的产物,背负原罪,独自生活在罪恶之中:也许有人会朝她点头,问她叫什么名字,——但这种点头之间的关心和同情,根本无法拯救她。
任何比喻 [1] ,都需要另一个比喻来表达,——直接 比喻是在比喻序列之首还是之末?
中世纪的诗歌:比喻序列始于上帝,又终于上帝,——比喻序列漂浮在上帝之中。
汉娜·温德灵希望万物有序,在有序漂浮的平衡状态中,比喻回归本身,就像在诗歌中一样。
一个要辞别,一个当逃兵,——他们所有人都想逃离混乱,却只有从无顾忌之人,才能幸存。
没有比小孩更绝望的了。
精神孤独者,还可以靠浪漫主义来拯救自己,内心的孤独依然可以通过两性的亲密关系加以消除,——但对于孤独本身来说,对于切肤的孤独来说,依靠比喻拯救是不再可行的了。
冯·帕瑟诺少校是一个极其热切地思念故乡的人,思念故乡的熟悉,思念可见之物中不可见的熟悉。他的思念如此强烈,使可见 一层一层地沉入不可见 之中,不可见 却一层一层地沉入可见 之中。
“啊,”浪漫主义者披上另一个价值体系的外衣说道,“啊,现在我和你们是一伙了,我不再孤独了。”
“啊,”唯美主义者披上同一件外衣说道,“我仍然孤独,但这件衣服很漂亮。”
唯美主义者在浪漫主义 内部代表邪恶原则。
小孩很快就能熟悉每一样东西:对于小孩来说,它既是直接的,但同时也是象征。因此小孩是极端的。
玛格丽特哭,只是因为她生气了。她从来都不会为自己感到难过。
人越孤独,他的价值体系越不牢固,他的行为受到非理性 的影响就越明显。依附于某种外来教条主义价值体系的浪漫主义者,是——令人难以置信地——完全理性和成熟的。
非理性 的理性 :像胡桂瑙这样一个似乎绝对理性的人,分不清善恶。
在一个绝对理性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价值体系,也没有罪人,最多只有祸害。
甚至连唯美主义者都不分善恶,而这正是他的魅力所在。他肯定很清楚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只是不愿分清而已。
他因此而堕落。
一个时代,如此理性,因而不得不马不停蹄地亡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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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包括寓言(详见中文百科的条目“耶稣的比喻”)——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