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关系 第一百四十四封信

德·瓦尔蒙子爵致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

我的美貌的朋友,昨天到了下午三点,仍然没有得到一点消息,我很不耐烦,就到那个受到遗弃的美人家去。她家的仆人告诉我她不在家。我把这句话只看成是拒绝接见的借口。我既不生气,也不觉得惊讶。我离开了,暗自希望这个行动至少会促使那个十分谦恭有礼的女子给我一个答复。我渴望得到回信,就在九点前后特意回家看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收到。这种沉默出乎我的预料,使我感到吃惊,我就委派我的跟班去打听情况。了解那个容易动感情的女子究竟是死了,还是生命垂危。终于,我回家的时候,他告诉我,德·都尔维尔夫人的确在上午十一点钟带着侍女出了门。她坐着马车到了××修道院,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她把马车和仆人都打发回家,并要他们告诉家里人当晚不用等她。当然,这样做是为了合乎规矩。修道院是寡妇的真正的庇护所。她的决心非常值得赞扬,如果她坚持下去,那我欠她的恩情就又多了一份,因为这场风流艳遇会使我声名卓著。

不久以前,我清楚地对您说过,不管您怎样忧虑不安,我重新出现在社交舞台上的时候,一定会闪耀着新的光芒。让那些严厉的批评家出现在我的面前吧!他们指责我陷入传奇故事般的不幸的爱情。他们跟女人决裂时就能做得更加麻利和出色!不,他们应当做得更加高明才行;他们应当以安慰者的身份前去拜访;道路已经给他们指明了。嗨!他们只要敢于尝试一下我完整走过的这段行程。如果他们中有一个人取得了最起码的成功,我就把头一名的位置让给他。可是他们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每逢我对什么事用了心思,我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不可磨灭的。啊!这一次的印象肯定就是这样。万一哪天我在这个女人身边有了一个她所喜爱的情敌,我就会把我取得的所有别的胜利都看得不足挂齿。

她采取的这个行动满足了我的自尊心,这一点我承认,但她竟然还能在自己身上找到足够的力量来跟我彻底分手,这叫我相当不快。这么说,在我们俩之间,除了我设置的障碍之外,还存在着其他的障碍!怎么!就是我想跟她言归于好,她也可能不再愿意。我怎么说呢?她竟没有这样的愿望了,不再把这看作她至高无上的幸福了!谈情说爱就是这样的吗?我的美貌的朋友,您觉得这我忍受得了吗?比如说,我就不能设法重新使这个女人预见到和解的可能吗?这样做不是更好吗?只要有人希望和解,人总是愿意和解的。我不妨作出这样的尝试,并不把它看得有多重要,这样也就不会引起您的猜疑。相反,这是一项我们共同从事的简单的试验。就算我成功了,这也只是又一种可以按照您的意愿再次把她牺牲的方法。您似乎很喜欢我这么做。现在,我的美貌的朋友,该是我领取奖赏的时候了,我真心诚意地等着您回来。您就快点回来,与您的情人重逢,跟您的朋友们重聚,重新获得您的快乐,重新了解各种事态的发展趋势。

小沃朗热的情况大有起色。昨天,我心神不安,无法呆在家里,就四处走动,甚至也到德·沃朗热夫人家去了。我发现您所监护的人已经坐在客厅里,尽管仍然穿着病人的服装,但正在完全康复,而且显得更加气色鲜艳,引人注目。你们这些女人,遇到这种情况,就要在躺椅上躺上一个月。说实在的,小姐们可真了不起!这位小姐确实使我渴望了解一下她是否彻底痊愈了!

我还要告诉您,小姑娘遇到的那场意外几乎使您的多情的当瑟尼变疯了。开始他忧心忡忡;今天他又欢天喜地。他的塞西尔病倒了!您想象得到,一个人遇到这样不幸的事是会晕头转向的。他一天三次派人去打听消息,还每天都亲自去一次。最后他给塞西尔的妈妈写了一封华美动人的书信,要求允许他前去祝贺他如此心爱的对象的病体得到恢复。德·沃朗热夫人同意了。因此我发现这个年轻人又像过去那样成了这户人家的客人,只是他还不敢像当初那样随便。

这些情况都是他亲口对我说的。我跟他一起告辞出来,就套出了这些话。您想象不出这次拜访对他产生了多大的影响。他的那种喜悦、那种欲望、那种激情,真是无法描绘。我这个人喜爱强烈的情绪冲动,就向他保证,要不了几天,我就会使他更挨近他的心上人。这样一来,他就给我弄得神魂颠倒了。

其实,我已作出了决定,等我的试验做完后,就马上把塞西尔交还给他。我想全心全意地献身给您。再说,如果您所监护的人打算欺骗的只是她的丈夫,那还值得让她也成为我的学生吗?让她欺骗自己的情人,特别是她的头一个情人,那才是我的看家本领!因为就我来说,我没有说过爱情两个字,就也没有什么责怪自己的地方了。

再见了,我的美貌的朋友;请您尽早回来享有您对我的支配权,接受我的敬意并付给我相应的报酬吧!

一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