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关系 第一百二十六封信

德·罗斯蒙德夫人致德·都尔维尔院长夫人

我可爱的孩子,我给您写的上封信引起了疲劳,使我的风湿痛又发了,以致近来一直无法使用我的胳膊。要不是这样,我早就给您回信了。您告诉了我有关我侄子的好消息,为此我十分迫切地向您表示感谢,我也同样十分迫切地向您表示我的衷心的祝贺。我们确实不得不承认这体现了上帝的作为:一个人的心给打动了,另一个人也得到了拯救。是的,我亲爱的人儿,上帝只想对您考验一下,等到您力量衰竭的时候,他就来援救您。尽管您有些怨言,但我觉得您还是需要对上帝做感恩祷告。这并不是说我不能很好领会您的意思,我明白您更喜欢由您先来下这个决心,而瓦尔蒙所下的决心只是您下决心的后果。从人的观点来说,这样我们女性的权利似乎可以得到更好地维护,我们可不想丧失任何权利!可是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些微末的考虑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们是否见过一个海难的脱险者抱怨当时无法选择脱险的方法呢?

我亲爱的女儿,您不久就会感到您所畏惧的痛苦将自行减轻;即便这些痛苦依然丝毫不减地继续存在,您也会觉得它们比对罪恶的悔恨,对自身的轻蔑要更容易忍受。早些时候,我用那种表面严厉的口气对您说其实是白费心神,因为爱情是一种不受束缚的感情,谨慎行事可以让人避开它,但是无法战胜它。爱情一旦产生,就只能自然消亡,或者在彻底绝望中死去。您的情况是后一种。这种情况给了我勇气和权利来坦率地向您表示我的看法。吓唬一个无法治愈的病人是残忍的,他只能接受安慰的话和减轻病痛的药剂。可是对一个正在康复的病人说明他所经历的风险,使他产生他需要的那种谨慎,听从他也可能需要的那些劝告,却是明智的做法。

既然您选择我做您的医生,我就先以这种身份来和您谈谈;我告诉您,目前您所感到的轻微不适,也许需要一些药物,然而与这种可怕的疾病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这种疾病现在肯定可以治好。随后我以朋友的身份,以一个通情达理、具有节操的女子的朋友的身份,我还想冒昧地说一句,曾经控制住您的这种爱情本身已经够不幸的了,爱情的对象又是这样一个人,因而它就更加不幸了。我承认我对自己的侄子也许有些偏爱,他身上也确实有许多值得赞扬的品质和可爱之处;但如果我相信人家对我所说的话,对于女人,他不能说没有危险;对于她们,也不能说没有理亏之处。他力图勾引她们,也几乎同样力图把她们毁掉。我相信您会使他改邪归正。做这桩事,当然根本没有谁比您更加合适。但是许多别的女人也抱有这样的希望,最后却落空了,所以我希望您不要落得只能采取这种办法。

如今请想一想,我亲爱的人儿,您用不着再冒那么多风险,相反您问心无愧,心神安宁,而且还因为自己是瓦尔蒙浪子回头的主要原因而感到高兴。至于我,我毫不怀疑这在很大程度上是您勇敢抵抗的结果;只要您稍有软弱,说不定就会使我的侄子永远陷入歧途。我喜欢有这样的想法,希望看到您也有这样的想法。这样您就会得到初步的安慰;我呢,则可以找到新的更加疼爱您的理由。

我可爱的女儿,正如您告诉我的那样,我这几天就在这儿等您。您曾在这儿失去了宁静和幸福,如今就来重新获得那种宁静和幸福吧!特别重要的是,来和您的慈爱的母亲一起为您的表现感到欣喜吧!因为您出色地遵守了您对她许下的诺言,没有做一点同她和您不相称的事儿。

一七××年十月三十日于××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