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致德·瓦尔蒙子爵
亲爱的子爵,既然您惧怕成功,既然您的计划是向人提供反对您的武器,既然您只希望作战,而不怎么希望胜利,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您的行为是谨小慎微的楷模,反过来看,也是愚蠢的典范。老实对您说,我担心您产生了错觉。
我要责怪您的,并不是您一点没有利用时机。因为一方面,我也看不清楚时机是不是已经到来;另一方面,我相当明白,不管人家怎么说,失去的时机还会重新出现,而仓促的举措则会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可是,您真正的失着就是放任自己写起信来了。我看您目前未必预料到这样做会带来什么结果。顺便问一下,您是想向这个女人证明她应当依顺您吗?我觉得这只可能是感情的问题,而不会是论证的问题。要叫她接受,就得令她感动,而不是对她说理。不过,您用信去感动她又有什么用呢?因为您当时不在她的身边,无法加以利用。即便您的美好动听的词句使对方为爱情所痴迷,您以为这种痴迷会延续很长时间,以致她根本来不及仔细思考就向您承认她的爱情吗?您想一想写一封信要花多少时间,把信送到她的手里又要多少时间;再看一看,特别像您那位虔诚的女信徒那样一个有操守的女人,她是否会对一件她尽力不去想望的事儿如此长久地想望。这种做法对孩子可以奏效,因为他们在写“我爱您”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们表示的就是“我依顺了”。可是我觉得,善于推理的德·都尔维尔夫人完全懂得每句话的含义。因此,尽管您在谈话中占了上风,但是她在信中又击败了您。接着,您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吗?正是由于出现争论,人家才不愿意服输。只要想方设法地寻找理由,总能找到适当的理由;把这些理由说出来后,就会坚持下去,倒不是因为这些理由正确,而是因为不想推翻自己说过的话。
而且,我奇怪您竟然没有注意到一种情况,就是在爱情上,最难做的莫过于写出自己体会不到的事。我是说要写得逼真。这并不是不去使用同样的词语,而是安排的方式有所不同,确切地说,要着意安排,仅此而已。请再看一下您的信吧。信里内容的那种安排顺序,使得每一句话都显示出您的意图。我倒愿意相信您的院长夫人在这方面并不怎么老练,因而没看出来。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一样不起作用。这就是小说的不足之处;作者尽心竭力地表现热情,而读者却仍然态度冷漠。《爱洛伊丝》[19]是唯一的例外;不管此书的作者多有才华,这种看法却始终叫我相信它的内容是真实的。谈话的时候,情形就不一样了。使用嗓子的习惯可以使谈话的声音富有情感;而泪水更增加了这样的效果;欲念和爱的神情可以在眼睛里交融在一起;最后,缺乏连贯的话语更容易造成慌乱不安的神色,这种神色才是爱情的实实在在的动人表现;特别是所爱的人就在面前,容不得我们仔细思考,只希望受到征服。[20]
相信我的话吧,子爵。人家求您不要再写信了,您就利用这个机会来弥补过失,等待谈话的机会吧。您知道吗?这个女人比我原来以为的要有力量,她防御得十分出色。要不是她的信的篇幅很长,而她那句表示谢意的话给了您继续下去的借口,她是不会露出一点儿破绽的。
我觉得还有一点可以消除您对成功的疑虑,那就是她一下子使用了太多的力量。我料定她会竭尽全力地为自己说的话辩护,因而就没有什么剩余的力量来保卫自身了。
我把您的两封信寄还给您,如果您小心行事,这将是幸福的时刻来临前的最后两封信。时间已经很晚了,不然,我就会跟您谈谈小沃朗热了。她进步得很快,我对她十分满意。我相信我会比您先取得结果,您应当为此而深感羞愧。今天就再见了。
一七××年八月二十四日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