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瓦尔蒙子爵致德·都尔维尔院长夫人
夫人,您不许我对您谈论我的爱情,但是哪儿能找到服从您所必需的勇气呢?我心中念念不忘的本该是一种十分甜蜜的感情,您却使其成为极端令人痛苦的感情。我受到您的放逐,终日无精打采,只沉浸在种种的失意和惆怅之中;我饱受痛苦的折磨,这种痛苦由于不断叫我想起您的冷漠而更加难熬;难道还得失去我只剩下的这种慰藉吗?除了有时向您敞开我的心灵,我的那颗给您弄得充满烦恼和忧伤的心灵,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慰藉呢?您使我泪水直流,而您却想转过脸去不看吗?您甚至不肯接受您要求我作出的牺牲的表示吗?怜悯一个由于您而遭受不幸的人,不是要比想要既严厉又不公正地禁止他表露感情,以此来进一步加重他的痛苦,更符合您的为人,更符合您的善良、柔和的心吗?
您假装害怕爱情,却不愿意看到他受到您指责的种种苦恼都是您一手造成的。唉!当激发爱情的人自身并不感受这种爱情的时候,这种感情无疑是相当难受的。但是,如果彼此的爱情不能获得幸福,那么该上哪儿去寻找幸福呢?深厚的友情、世上唯一毫无保留的、情意温存的信赖、减轻了的痛苦、增添的欢乐、诱人的希望、甜蜜的回忆,所有这些,不在爱情里面,还能上哪儿去寻找呢?您诽谤爱情,实际上,您只要不再拒绝爱情,就能享受到爱情提供给您的一切好处。而我则忘了自己所感到的痛苦,一心在为爱情辩护。
您也迫使我为自己辩护;因为当我把一生都用来对您表示爱慕的时候,您却在寻找我的过错中消磨光阴。您已经认定我举止轻浮,作假骗人;您肆意利用我向您承认的错误来攻击我,您喜欢把过去的我跟现在的我混同起来。您使我无法在您的身边生活,饱受煎熬,但是这样还嫌不够,您还冷酷地嘲讽说我要寻欢作乐,而您相当清楚,您已经使我对这些感官之乐都不感兴趣了。您既不相信我的承诺,也不相信我的誓言,好吧,我还可以提供给您一个保证人,至少您对她不会怀疑,那就是您自己。我只要求您扪心自问,如果您不相信我的爱情,如果您有一刹那怀疑您不是唯一支配我心灵的人儿,如果您无法肯定您已经使这颗在此以前确实见异思迁的心稳定下来,我同意为这个过错而接受惩罚。我会长吁短叹,但不会加以申诉。然而,如果相反,您要对我们俩作出正确的评价,您就不得不暗自承认您现在没有,往后也决不会有任何情敌。我恳求您,不要再迫使我去跟幻想中的仇敌作战,至少请让我得到这样一种安慰,即看到您对我的感情不再表示怀疑;实际上,这种感情只会在我的生命终止时方才终止,也只能在我的生命终止时方才终止。夫人,请允许我要求您切切实实地回答我信里的这个问题。
在您看来,我生活中的那个时期似乎极其严重地损害了我的形象,不过我现在撇开那个时期不谈;这倒不是说,在必要的时候,我没有理由来为它辩护。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呢?只不过在被投入社会的旋涡以后,没有进行抵抗而已。我踏进社交界的时候,年纪轻轻,缺乏经验。周围有着一大群女人,可以说,我是从一个女人的手里给传递到另一个女人的手里;她们都急于显出柔顺多情的样子,不让我有时间思考;她们觉得那会对她们不利。她们并没有对我进行抵抗,难道要我作出抵抗的榜样吗?我一时犯下的过错往往是由对方引起的,难道我应该用忠贞的节操来惩罚自己这样的过错吗?这种忠贞的节操肯定也是没有用的,只会被人看成笑柄。唉!除了迅速地断绝关系外,还有哪种别的方法可以使一项丢人的选择变得无可厚非呢?
但是,我可以说,这种肉体感官方面的陶醉,甚至也许是狂热的自负,并没有深入我的内心。我的心是为爱情而生的,私通偷情可以使它得到一些消遣,却无法完全使它受到吸引。我的周围都是一些妖媚迷人、但令人鄙夷的女子,没有一个可以打动我的心。人家向我提供欢乐,而我寻求的却是德行。因为我心思细腻,多愁善感,连我自己后来也认为我是个用情不专的人。
直到见到您以后,我心里才明白了。我马上认识到爱情的魅力就在于心灵的高尚品质;只有这些品质才能激发热烈的爱情,并使这样的爱情变得无可非议。我终于觉得,我不爱您,或者爱您以外的其他任何一个女子,都是无法办到的。
夫人,这就是您害怕信赖的那颗心的内情;它的命运要由您来决定。但是,无论您给它安排了怎样的境遇,都根本改变不了使它对您充满眷恋的感情;这种感情,正如促使这种感情产生的德行一样,是始终不变的。
一七××年九月三日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