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保密的列车编组好了之后，慢慢地从机务段倒退着开过来。草地上的人蜂拥而至。他们迅速地从小丘上划下，大步冲上路基，人群里你推我，我挤你。有的人跳到了车厢之间的踏板上，有的钻进了车窗，还有的爬上了车顶。不一会儿工夫，车子还没停下，列车上就已经挤满了要赶路的人。
医生一会儿糊里糊涂地被人群挤到车厢门口的一块可以站立的地方，一会儿又被人群推搡着占到了过道上。
从出发到苏希尼奇这一路上，他就一直坐在自己的行李上，被困在过道里不能动。
黑压压的乌云已经散开，明媚而又炎热的阳光倾洒在这片田野上，到处都响起的蝈蝈的叫声，都快把火车行进的声音淹没了。
站在窗前的人挡住了光线。他们的身影重叠着，落在了地板上、椅子上，以及座位之间的隔板上。这些影子在拥挤的车厢里无处容身，从对面的窗口又被挤了出去，和前进中的列车影子一起，奔跑跳跃在路基旁的斜坡上。
车厢里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嬉笑怒骂，还有在打牌，乱哄哄的，一片嘈杂。车子停下来的时候，站台上等着上车的人也是一阵喧闹，和着车厢里的嘈杂声，简直可以达到海上风暴那种快震破耳膜的效果。就像在海洋上航行一样，途中也会有片刻的宁静。这时，可以听到站台上的人们沿着列车快步走过的脚步声，有人在行李车旁发生了争吵，不远处送别的人们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还有几声鸡鸣，夹杂着车站小花园里树木被风吹动发出的簌簌的声音。
突然，从窗外飘进一缕香味。那味道那么熟悉，就像是一封在途中拍发的电报，或者是从梅留泽耶沃给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带来的问候。它一会儿在你身边的某个地方弥漫开来，一会儿又像是从花园里或者田野里的花朵达不到的高度瞬即降落下来。
车厢里太拥挤了，医生没办法走到窗前，但他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就能想象出这些树木的样子。它们应该就长在附近，向着车顶伸出落满灰尘的枝条，树叶茂密，似乎是一块黑幕，只投下星星点点的亮光，宛如天幕下眨眼的星星。
一路上，这番景象不断地重复着：到处是喧闹的人群，到处是繁花盛开的树木。
这神奇的香味无处不在，似乎赶着列车往北边驶去；又似乎是那随处可闻的谣言，不经意间散布到各个大小车站和路口守望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