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忍住的哭泣使她浑身颤抖起来。她努力控制住自己不掉眼泪,但突然的悲伤超越了她的控制力,眼泪夺眶而出,流到脸颊上,洒在连衣裙和手上,洒在她紧紧依偎的棺材上。
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一连串的思想、共同熟知的事物,犹如漫天的云彩或者是曾经他们在夜间的谈话,都在她胸中毫无拘束地翻腾着,从她身旁飞驰而过。所有这些都曾经出现过,并带给他们幸福和自由。一种自发的、炽热的、唤起对方内心的知识,下意识的,直接的知识。
这种知识曾充满她的内心,而现在心里装的却是关于死亡的模糊的知识,面对死亡的心理准备,以至于死亡面前不会手忙脚乱。好像在这世上她已经活了二十次,已经不计其数地失去过尤里·日瓦戈,死亡对她来说在内心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因此她在棺材旁边感受到的和所做的一切都十分恰当适宜。
噢,这是怎样的爱情啊,如此自由的、从来不曾有过的、同其他任何东西都不相似!他们思考,就像别人低声歌唱那样。
应该是出于偶然,他们彼此相爱了。也不是如同描写的那样虚伪,不是“因激情而灼伤”。他们彼此相爱是因为周围的一切都希望的结果:脚下的大地,头上的蓝天,浮云和树木。他们周围的人对他们爱情的喜爱也许比对他们本身的喜爱还要多:街上的陌生人,在远处散步休息的人群,还有他们居住并相会的房屋。
啊,这些就是让他们亲近并把他们结合起来的主要原因。即便是在他们感到最壮丽、最忘我的幸福时刻,他们也没有失去最崇高又动人的一切:享受共同创造的世界,对待他们自身的感觉就像对待整幅图画一样,那感觉是属于全部景象的美,也是属于整个宇宙的感觉。
他们呼吸的只是这种一致性。所以,把人置于自然界其他一切事物之上并过分称赞、流行对人娇惯宠溺,和追求崇拜并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在他们看来,那些虚假的社会团体的原则即使变为政策,也不过是像可怜的自家做的特产那样让人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