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入深夜时候，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让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从梦中惊醒。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又好像掺着一种强烈的幸福感。这时列车已经停了下来，整个车站笼罩在浑浊的白夜之中，茫茫的夜色中仿佛充斥着某种细腻而又恢弘的气氛。这样看来，列车应该是停在了一个开阔的地方，车站恰恰坐落在一个视野开阔的高地之上。
车厢外面，有几个人悄声走过。他们轻声地交谈着，让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泛起了一丝柔情。小心翼翼的脚步和悄声低语，让他感觉到人们对黑夜的尊重和对车上熟睡人的体贴，这似乎是战前和更早的年代才会有的情况。
其实，这都是医生的错觉。这里的站台上和其他地方一样喧闹，充斥着嘈杂的人声和皮靴沉重的走动声。只是附近有个瀑布，它的流水声压倒了车站上的其他声音，让周围产生了一种安静的假象；瀑布送来的清新空气，也让这白夜似乎扩大了不少的范围，甚至还让医生从梦中生出一种强烈的幸福感。
医生没有想到有这个瀑布，在这奇妙的空气中又沉沉地睡去。
下铺有两个人在聊天。其中一人问：
“我们的人都静下来了吗？有没有给那帮人一些教训呀？”
“你说的是那些小铺老板吧？”
“嗯，那帮粮食贩子。”
“他们已经老实了。我们从中处置了一个，杀鸡儆猴嘛，这么一来其他人都听话了，罚款也拿到了。”
“一个乡罚多少？”
“四万。”
“胡扯吧！”
“干吗要胡扯？”
“好家伙，四万呐！”
“四万普特。”
“嗯，干得漂亮，太棒了！都是好样儿的。”
“四万普特精磨粉。”
“这还真是巧。从雷尼瓦河一直到尤里亚金，各个村子都是码头和粮食收购点，全都是做面粉生意的好地方。舍尔斯托比托夫几弟兄，佩列卡特奇科夫和他的儿子们，也都是倒货的。”
“小声点，别吵到别人了。”
“好吧。”
说话这人打了个呵欠，另外一个人说道：
“还是再躺一会吧。咦，这车好像又开了。”
这时，从后面传来一阵轰鸣声，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把瀑布的声音都淹没了。在旁边的轨道上，一列老式快车呼啸着开了过来，几点灯光闪过，又消失在前方的夜色中。
下铺的人又开始了谈话。
“这下总该开车了吧？已经停了那么久！”
“应该快了。”
“可能是斯特列利尼科夫。这辆装甲快车有特殊任务。”
“对，可能就是他。”
“对待反革命分子，他就像一头野兽那样凶狠。”
“他是去追赶加列耶夫。”
“谁？追赶谁？”
“加列耶夫，就是白党的长官。听人说他在尤里亚金附近带领一批捷克人，占了一个码头，守在那里。”
“也许你记错了呢，没准是加利列耶夫公爵。”
“没有这个姓的公爵。或许是阿里·库尔班。你都弄混淆了。”
“也许就是库尔班。”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