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烟尘被雨水搅拌成咖啡一样浅褐色的泥浆,铺满了城市的大街小巷。
城市不大。随便哪个地方,只要稍微往外走一点,就可以看到大片阴沉沉的田野和灰蒙蒙的天空。那里就是发生战争、发生革命的辽阔空间了。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
“部队里还是存在自由散漫和混乱的现象。正在想办法加强士兵的纪律,提高他们的战斗力。为此我还巡视过驻地附近的几支部队。
最后,我想说,可能我之前跟你说过——跟我一起工作的就是安季波娃护士,一个从莫斯科来的乌拉尔人。
你还记得吗?就是你妈妈过世的那个晚上,在圣诞晚会上朝检察官开枪的那个姑娘。后来她好像还被审判过。我那时还跟你说过,这是个女子是高等师范的学生,还是在上中学的时候,我和米沙就在一个脏兮兮的小旅店见过她一次。记不清当时为什么事和你爸爸一起去那里了。那个晚上冷得不得了,现在想起来好像就是普列斯纳发生武装起义的时候。
好几次都尝试着想回来。可这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其实也不是工作有多重,这些事情都可以拜托给别人做,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可就是交通不方便,那火车要么不来,要么人多得根本挤不上。
当然,也不是永远都这样。有几个已经伤愈的、退役的和决定辞去职务的,决定无论如何下星期都要离开,其中就有我、加利乌林和安季波娃。考虑到方便坐到车,我们得一个一个在不同的日子分别出发。
说不定哪天我就从天而降了呢,就好像一片雪花落到了头上。不过,我会争取提前给你发个电报。”
可尤拉还没动身,就收到了冬妮娅的一封回信。
这是封由于痛哭而顾不上推敲字眼、满纸的泪痕替代了标点的信。安东宁娜·亚历山大罗夫娜在信中极力劝说丈夫干脆就别回莫斯科了,直接追随那个不同寻常的女护士去乌拉尔得了。因为她所经历的那些传奇性的遭遇,让过着平常生活的冬妮娅觉得不可相比。
“不用担心萨莎和他的将来,”她写道,“你也用不着觉得对他愧疚。我会像你从小在我们家受到的教育一样来教育他。”
“冬妮娅,你疯了吗?”尤里·安德烈耶维奇立马提笔写回信,“你在瞎猜些什么呀!你难道还不知道,或者还不够了解,正是有你,还有对你的思念,对你对这个家的忠贞,才一次次地把我从死亡中和这两年战争中的那些可怕的遭遇中拯救出来。说这些都没用。很快我们就见面了,我们要重新开始以前那种生活,到时候就能说明一切了。
不过,你能给我写这么一封回信,我倒是有些担心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我为这封回信找了什么借口的话,可能我的行为上确实有些轻浮了。面对这个女人,我应该感到内疚的,因为这会让人家感到困惑,我是该对她表示抱歉。等她从附近的几个村子巡视回来,我就去道歉。过去地方自治会只有在省上县上才设立,如今在更低一级的乡里也设立了。安季波娃去她一个女朋友那里帮忙了,那人是视导员,负责指导新设立的机关单位。
我和安季波娃虽然都住在同一幢房子,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她住哪个房间,而且也从来没想到去了解,这还是挺少有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