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瓦戈一家在车厢左侧靠前的上层铺位安顿下来,旁边有一个长方形的昏暗小窗。他们很幸运,一家人在一起,没有分开。
上车的时候,尤里·安德烈耶维奇用双手把妻子和孩子举到了车厢上面,车厢边上的活动拉门太重,没人能打开。安东宁娜·亚历山大罗夫娜是头一次做这样的车,不过她很快就适应了,一个人也能在车厢上面自由活动。
一开始,安东宁娜·亚历山大罗夫娜认为这些车厢就是用来运送牲畜的,在受到剧烈震荡之后必然会垮掉。可在之后的行进中,她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无论是弯道还是岔道,即使改变行进方向,火车也一直在顺顺当当地行驶。
这列火车一共二十三节车厢(日瓦戈一家在第十四节),前边车厢是军人坐的,中间则是普通乘客,尾部就是那些服劳役的,可能只有车头或者车尾,亦或是中间的几节可以靠近经过的站台。
中间的8个车厢容纳了接近500人,包括各种年龄和形形色色的身份、职业。除了那些穿戴得很好的有钱人、彼得格勒的交易所经纪人和律师以外,还可以看到那些被列入剥削阶级的胆大妄为的马车夫、地板打蜡工、澡堂杂工、买卖旧货的鞑靼人、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以及小商贩和修道士。
那些社会的上层人都围坐在烧得通红的小炉子旁,彼此高声交谈着,时而大声地笑起来,因为他们不需要担心什么,家里有影响的亲属正在为他们打点,也许在途中就会得到赦免。
剩下的那些人,身上穿着开襟的长袍,或者是外套和一件束了腰带的长衬衫,光着脚,有的蓄了胡须,有的脸刮得干干净净。他们站在打开了一点的车门跟前,手扶着门框或者门前的横杠上,静静地望着沿路经过的地方和那些地方的人,不和任何人交谈。他们知道,没有人可以帮他们获得赦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