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公爵府的庭院,白金汉跳下马,也不管马如何安置,只把缰绳往马脖子上一扔,就冲上台阶。达达尼安也照样办理,但是颇有点顾忌,他十分赞赏那两匹骏马良驹,不过他见到从厨房和马厩跑出三四名仆人,抓住了马的笼头,也就放下心来。
公爵脚步如飞,达达尼安跟着很吃力。他接连穿过好几间厅室,那厅里的豪华装饰,就连法国最大的贵族也想象不出来;最后,他走进一间赛似神仙居所的精美雅致的卧室。卧室里间还有一道门,由壁毯遮护,公爵用吊在脖子上的金链系的小金钥匙,打开了这道门。
达达尼安颇为知趣,就停在后面。可是,白金汉要跨进这道门时,回过头来,见年轻人迟疑不前,便说道:
“请进来吧。您如能荣幸地见到王后,就请您把在这里看到的一切都告诉她。”
达达尼安受此邀请的鼓励,便随主人进去。公爵又随手把门关上。
二人进入了一座小礼拜堂,只见四壁都镶着金丝图案的波斯绸缎,被大量蜡烛映得通明透亮。在一座类似祭台的台子上,由一顶上面饰有红色和白色羽翎的天蓝丝绒华盖罩着,正是奥地利安娜的画像,同真人一样大小,画得形神酷似,达达尼安一见不由得惊叫一声:真叫人以为王后就要开口讲话。
那只装着钻石别针的钻石匣子,就放在祭台上的画像下面。
公爵走到祭台跟前,如神甫礼拜基督一般跪下,然后打开小匣。
“您瞧,”他边说边取出一个缀满闪亮钻石的大蓝缎带花结,“您瞧,这就是我发誓做我陪葬品的珍贵钻石别针。王后赠给了我,现在又要收回去,她的旨意就是上帝的旨意,要一丝不苟地照办。”
接着,他又一颗一颗吻了吻这些难以割舍的钻石别针。突然,他大叫一声。
“怎么啦?大人,出什么事啦?”达达尼安担心地问道。
“出什么事,全完了,”白金汉高声说道,他的脸变得像死人一样惨白,“少了两只别针,只剩下十只了!”
“大人是失落了呢,还是认为被人偷去了呢?”
“是让人偷走了,”公爵又说道,“这一定是红衣主教干的。喏,您瞧,托着那两颗钻石的一截缎带给剪掉了。”
“如果大人能猜到是谁偷的……也许东西还在那人手里。”
“等一等!等一等!”公爵高声说道,“这些钻石别针,我只戴过一次,是一周前国王在温莎举行的舞会上。已经跟我闹翻的德·温特伯爵夫人,在舞会上主动靠近我。这种和解,其实是嫉妒女人的一种报复。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她。这个女人是红衣主教的一个密探。”
“怎么,天下到处都有他的密探!”达达尼安感叹一声。
“哦!对,对,”白金汉咬牙切齿地说道,“对,他是个非常厉害的角斗士。不过,那场舞会什么时候举行?”
“下周一。”
“下周一!还有五天,时间足够我们采取弥补的措施了。帕特里克!”公爵打开礼拜堂的门,高声呼唤,“帕特里克!”
他的贴身仆人应声来了。
“去把我的首饰匠和秘书找来!”
待其他人退下后,白金汉又转身对达达尼安说道:“这方面我们就无须担心了。那两只钻石别针,如果还没有送往法国,那就只能在您之后送到了。”
“怎么会这样呢?”
“我刚刚下了禁航命令,此刻在王国各港口停泊的所有船只,没有我的特许,一艘也不敢启航。”
一小时之后,就在伦敦颁布了命令,任何准备开往法国的海船,甚至包括运载邮件的船只,一律不准驶离港口。在所有人看来,这就等于两个王国宣战了。
到了第三天,上午十一点钟,两颗钻石别针做好了,仿造得非常完美,完全一模一样,新旧混在一起,连白金汉也分辨不出来,就是最有经验的行家,也会像他一样看走眼。
他随即派人叫来达达尼安。
“您瞧,”他对达达尼安说,“这就是您来取的钻石别针,请您为我作证:凡是人力所能及,我全做到了。”
“请放心,大人,我会讲述我所看到的一切。可是,大人不把这些别针连同匣子给我吗?”
“匣子带在身上不方便,而且现在只剩下匣子,对我就更加宝贵了。您就说我把它珍藏起来了。”
“我会一字不差地完成您的托付,大人。”
达达尼安拜别了公爵,便匆匆走向港口。
他到伦敦塔对面,找见了指定的那只船,将公爵的信交给船长。船长又拿着信请港务总监签发,然后便升帆启航。
准备离港的有五十艘船,都在港口等待。
同其中一只船擦舷而过时,达达尼安瞧见一个女人,觉得在默恩见过,正是那个陌生贵绅称她米莱狄的那个女子,当时达达尼安就认为她美如天仙。但是水流很急,又遇顺风,他乘坐的帆船疾驶如飞,一会儿工夫就望不见人影了。
次日上午九点钟,船抵达圣瓦勒里。
到了蓬图瓦兹,他最后一次换了坐骑,九点钟他快马冲进德·特雷维尔先生府的院子。
十二小时当中,他跑了将近六十法里路。
德·特雷维尔先生就像当天早上还见过似的接待他,只是握手时比往常更热切些。他告诉达达尼安,德·艾萨尔先生的卫队正在卢浮宫值勤,他可以回到岗位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