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火枪手 第六章 路易十三国王陛下

这个事件引起极大的轰动。德·特雷维尔先生高声斥责他的火枪手,暗里却祝贺他们。然而事不宜迟,要赶紧禀报给国王,不过还是太迟了,国王正与红衣主教密谈。到了晚上,国王召见特雷维尔时才说:

“您知道吗,法座可来向我告状,状告您的火枪手,他太气愤了,今晚已经病倒。好家伙!您的火枪手,简直无法无天了!”

“不然,陛下,”特雷维尔回答,头一眼他就看出事情会如何发展,“不然,恰恰相反,他们全是善良之辈,如羔羊一般温顺,我可以担保,他们只有一个愿望:只为陛下效劳时,他们才拔出剑来。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是红衣主教先生的卫士们,持续不断地向他们寻衅。这些可怜的年轻人,正是为了卫队的荣誉,才不得不奋起自卫。”

“说说看,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其实您也知道,我亲爱的卫队长,法官必须倾听双方当事人的陈述。”

“事情的发生极其简单,又极其自然。我的三名最出色的士兵,陛下知道他们的姓名,而且不止一次表彰过他们的忠诚,我敢向陛下保证,他们一心一意为陛下效劳;是啊,我的三名最出色的士兵,阿多斯、波尔托斯和阿拉密斯先生,今天上午出去游玩,带着我托付给他们的从加斯科尼来的一名世家子弟。我想,他们要到圣日耳曼去走走,便相约在赤足加尔默罗修道院那里会齐,不料受到一帮卫士的骚扰:德·朱萨克先生,以及卡于扎克和比卡拉先生,还有两名卫士,他们聚众去那里,不可能不别有用心,要违反禁令。”

“哦!您让我想到,”国王说道,“他们当然是去决斗的。”

“我没有这样指控他们,而是由陛下判断,五个全副武装的人,跑到赤足加尔默罗修道院附近那种偏僻的地方,究竟能去干什么呢。”

“对,您说得对,特雷维尔,您说得对。”

“可是,他们一看见我的火枪手,就改变了主意,把个人恩怨置于脑后,要报团队之仇。因为,陛下也不是不知道,火枪手效忠国王,仅仅效忠于国王,也就是效忠于红衣主教先生的卫士们的天敌。”

“您说得对,特雷维尔。不过,在场的不仅是您的火枪手,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个孩子?”

“对,陛下,其中一人带伤。因此,三名国王的火枪手有个伤号,加上一个孩子,他们不仅顶住了红衣主教先生五名最厉害的卫士的袭击,还把其中四个打倒在地。”

“四个人,您是说,其中一个带伤,一个是孩子?”

“刚刚算个小青年,他这次表现得非常完美。因此,我要冒昧地推荐给陛下。”

“他叫什么名字?”

“达达尼安,陛下。他父亲是我从前的一位老朋友,曾有光荣的经历,跟随先王打过仗。”

“勇敢的年轻人!”国王喃喃说了一句。

“是啊,他留在他们身边,陛下又得到一个勇士,正是他给了朱萨克重重一剑,惹得红衣主教先生大发雷霆。”

“是他刺伤了朱萨克?王国的一流击剑高手?”国王高声说道,“他一个孩子!这事,特雷维尔,简直不可能。”

“正像我荣幸地向陛下报告的这样,完全真实。”

“朱萨克,王国的一流击剑高手!”

“不错,陛下,他找到了师傅。”

“我要见见这个青年,特雷维尔,我要见见他,如果能为他做点儿什么,那好!我们就想法办到。”

“陛下什么时候召见他?”

“明天正午吧,特雷维尔。”

“只带他一人来吗?”

“不,四个人全给我带来。我要同时向他们所有人表示感谢。忠心的人很难得,特雷维尔,必须褒奖忠心。”

“正午,陛下,我们准时到卢浮宫。”

当天晚上,三名火枪手就得知给予他们的殊荣个个兴高采烈;而达达尼安则更是兴奋得一夜没睡。因此,刚早上八点钟,他就来到阿多斯的住所。

达达尼安看到这位火枪手已经穿戴齐整,准备出门了。因为中午才去觐见国王,阿多斯就和波尔托斯、阿拉密斯约好,去打一场网球,以打发时间。达达尼安不会打网球,也从未打过,于是就在场外观战。

波尔托斯腕力超人,打过一个球来,贴着达达尼安的脸飞过去。正巧观众里有法座的一名卫士,他因战友昨天刚遭到的失败还愤愤不平,便对身边的人说:

“这个年轻人怕被球击中,也不足为奇,毫无疑问,他是火枪队里的一名学徒。”

达达尼安就像被蛇咬了一口,猛地转过身去,凝视说这种放肆话的卫士。

“活见鬼!”达达尼安吼道,“现在,我就请您跟我走一趟。”

“这您就错了,假如您知道我的名字,也许您就不会这么说了。”

“您叫什么名字?”

“贝纳茹,愿为您效劳。”

“好啊,贝纳茹先生,”达达尼安泰然自若地说道,“我去门口等您。”

“走吧,先生,我跟着。”

“不要太急,先生,别让人看出我们是一道出去的。您应当明白,要干我们这种事,人太多就碍手碍脚。”

“好吧。”那卫士回答,心中不免奇怪:他的名字对年轻人没有产生任何作用。

贝纳茹的大名,的确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许只有达达尼安是个例外;因为,那些不顾国王和红衣主教的三令五申,天天发生的打架斗殴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人里就有他一个。

来到街上,达达尼安道:“接招吧,先生,接招吧!”

贝纳茹可不是那种让人说上两遍的人,说话间,他已经拔剑在手,亮闪闪朝对手猛刺过去,想欺对手年轻,会被他吓倒。

然而昨天,达达尼安胜利出师,现在心气儿正旺,决心一步也不后退;因此,两把剑相交,直卡到护手,他也坚决顶住,逼迫对手后撤一步。贝纳茹在后撤这步的动作中,剑锋稍微偏离肩和臂一线;达达尼安一剑正中对手的肩膀。紧接着,达达尼安也后撤一步,举起了剑;然而,贝纳茹又莽撞地冲过去,结果主动撞到对手的剑上。不过,他没有倒下,又不承认战败,只是朝德·拉特雷姆依先生府第退去,他有个亲戚在那府上当差。达达尼安也不知道对手第二次伤得多重,还步步紧逼,无疑要第三剑结果他的性命。恰好这时,那名卫士的朋友和阿多斯他们都赶来了,斗殴变成一场混战。

幸而这时,十一点的钟声敲响了,达达尼安及其伙伴猛然想起,他们还要去觐见国王。于是丢下众人,匆匆前往德·特雷维尔先生府。

德·特雷维尔先生带着四个年轻人直接走进候见厅。国王打猎尚未回来。我们的年轻人混杂在众多的朝臣之间,等了差不多有半小时,所有宫门就敞开了,宣布陛下回宫。

听见这一声宣告,达达尼安感到浑身一阵震颤,直达骨髓。

路易十三终于出现,他走在前头,穿一身还满是尘土的猎装,足下蹬一双长筒靴,手执一条马鞭。达达尼安一眼就断定,国王脑海里正孕育一场暴风雨。

“来吧,我的勇士们,”国王说道,“让我来训斥你们。”

火枪手走近前施礼,达达尼安则跟在他们身后。

“真是鬼晓得!”国王说道,“你们四个人,两天当中,就让法座的七名卫士丧失战斗力!照这样干下去,三周之后,法座就不得不更换卫队了,我也不得不极其严厉地推行那些法令。”

“这不,陛下,他们万分痛悔,前来请求宽恕。”特雷维尔道。

“万分痛悔!得了吧!”国王说道,“我根本不相信他们虚伪的面孔,尤其是那边的加斯科尼人的那张脸。过这儿来,先生。”

达达尼安明白,这句赞扬的话是冲他讲的,于是他走上前去。

“怎么!您怎么对我说他是个年轻人?明明是个孩子,德·特雷维尔先生!狠狠一剑刺中朱萨克的,就是他吗?”

“还有刺中贝纳茹那漂亮的两剑。”

“这还不算,”阿多斯说道,“如果不是他把我从比卡拉手中救出来,那么此刻我就没有荣幸向陛下致以卑微的敬礼。”

“怎么,这个贝亚恩小子,是个地道的魔鬼呀!对吧,德·特雷维尔先生?喏,现在呢,将手放在良心上,讲讲是怎么回事。”

于是,达达尼安详详细细讲述了当天发生的事件。

“情况是这样,”国王喃喃说道,“对,公爵给我讲的,也是这么回事。不过,就到此为止,先生们!费鲁街的仇你们算报了,甚至过了头,你们也应该满意了。”

“如果陛下满意,我们也就满意了。”特雷维尔说道。

“对,我满意了,”国王补充道,同时把一把金币,放到达达尼安手里。“拿着,这是我满意的一种体现。”

“陛下!”四个伙伴异口同声地嚷道,“为陛下我们可以粉身碎骨。”

“特雷维尔,”国王等其他人退出去,又低声补充道,“这个年轻人,您就安置在您妹夫德·艾萨尔的卫队里吧。哈!真的!特雷维尔,想想真开心:红衣主教那张脸又要怪模怪样了,他一定恼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