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朋友结伴回到巴黎后,就接到德·特雷维尔先生的通知:国王陛下圣意已决,要在五月一日开战。他们必须立即各自置办装备。
一天,达达尼安望见波尔托斯朝圣勒教堂走去,便下意识地跟在后边。
达达尼安注意到,在离波尔托斯靠着的大柱最近的长椅上,坐着一位戴黑帽子的夫人:那是一位成熟的美妇,也许肌肤稍显黄了点儿,腰身稍显瘦了点儿,但是神态古板而高傲。波尔托斯目光低垂,偷偷瞧那位夫人,继而又翩翩飞向远处的中殿。
那夫人的脸一阵一阵发红,疾如闪电的目光瞥了一下朝三暮四的波尔托斯,而波尔托斯的目光随即疯狂地四处飘荡。显而易见,这是一种伎俩,能刺到那位戴黑帽子夫人的痛处,因为,她用劲咬嘴唇,甚至咬出血来了,她还不时搔搔鼻头,身子一个劲儿地在座位上乱动。
波尔托斯见那情景,开始向一位靠近祭台的漂亮夫人抛秋波。那位夫人不仅花容月貌,还显然是一位身份很高的贵妇,因为她身后有一名黑人侍童和一名使女;黑人侍童拿来她跪在上面的跪垫,使女则拎着她所念经书的绣有纹章的袋子。
跪在红垫子上的那位贵妇长得那么妙丽,强烈地触动了戴黑帽子的夫人,显见那是个真正可怕的对手;同时波尔托斯也受到强烈的触动,他发现她比戴黑帽子的女人标致多了;还有达达尼安也同样受到强烈的触动,他认出她正是他先后在默恩、加来和杜夫尔遇见过的那位女子,也正是被那个凌辱过他、面有伤疤的汉子尊称为米莱狄的那个女人。
达达尼安的目光始终瞟住跪在红垫子上的贵妇,同时也注视波尔托斯的伎俩,觉得十分有趣,他也猜得出来,那戴黑帽子的夫人准是讼师爷太太,况且她住的狗熊街离圣勒教堂也不太远。
达达尼安通过推理来判断,波尔托斯在试图报复讼师爷太太,因为他在尚蒂伊受困向她求助时,她就是不肯解囊。
布道一结束,讼师爷太太便走向圣水缸。
“波尔托斯先生,”讼师爷太太说道,“能不能劳您驾,让我挽上您的胳臂待五分钟?我希望同您谈一谈。”
“这还用问吗?夫人。”波尔托斯说着,暗自眨了眨眼睛,就像要骗人上当的一个赌徒窃笑那样。
跟踪米莱狄的达达尼安,这时恰巧从旁边经过,他瞥了一眼,看到了波尔托斯眨眼那得意的神色。
“这么说,您不再爱我啦?”讼师爷太太缓慢而忧伤地说道。
波尔托斯一言不发,保持一副凛然的神态。
“您就是这么回答我吗?唉!我明白了。”
“想一想吧,夫人,您给了我多大伤害。”
“明天您到我家去,就说您是我姑母的儿子,因此您就是我的表兄弟。另外,在我丈夫面前要沉住气,他尽管七十六岁了,可还是鬼精灵。”
“七十六岁!好家伙!真是高寿啊!”波尔托斯接口道。
“您是说,他年老了,波尔托斯先生。正因为如此,这位可怜的老公随时都可能让我当上寡妇,”讼师爷太太继续说道,同时朝波尔托斯抛了一眼。“幸好婚约有条款规定,全部财产自然归最后活在世上的一方所有。”
“全部吗?”波尔托斯问道。
“是全部。”
“看得出来,我亲爱的科克纳尔太太,您是个未雨绸缪的女人。”波尔托斯说着,亲热地握住讼师爷太太的手。
“现在咱俩重归于好啦,亲爱的波尔托斯先生?”她娇声娇气地问道。
“一生一世。”波尔托斯以同样的声调应道。
“那就再见了,我的负心汉子。”
“再见了,我的忘事女人。”
“明天见,我的天使。”
“明天见,我的生命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