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尼安冲进房间,将信拆开。信正是博纳希厄太太写来的,内容如下:
要向您表达并转达衷心的感谢。今晚十点到圣克卢[1]来,就在戴斯特雷先生府边角那座小楼对面。
C.B.
读这封信时,达达尼安感到自己的心剧烈地扩张和紧缩,这正是折磨并爱抚恋人的心灵那种甜美的痉挛。
这是他收到的头一封情书,这也是给他的头次约会。他乐不可支,心都陶醉了,到了人称爱情的人间天堂门口,就感到要衰竭了。
“卜朗舍,”达达尼安对他的仆人说道,“我出门去,可能要一整天,因此,晚上七点之前没你的事。但是,一到七点钟,你就备好两匹马等着。”
博纳希厄先生正站在门口。达达尼安本想径直走过去,不同这位可敬的服饰用品商说话。然而,对方却十分亲热、十分和善地施了一礼,迫使这位房客不仅要以礼相还,还要同他寒暄几句。
况且,人家老婆同你约会,当天晚上在圣克卢戴斯特雷先生府小楼对面相见,现在对这位丈夫,怎能不稍微屈就一点呢!因此,达达尼安走到近前,竭力表现出最亲热的态度。
话题自然而然扯到这个可怜人如何被拘押。
达达尼安听他讲述,那种屈尊俯就的态度堪称楷模,听他讲完之后,才终于问了一句:
“博纳希厄太太呢?您知道是谁劫持她的吗?我可没有忘记,正是出了那件不幸的意外,我才有幸同您结识。”
“唉!”博纳希厄先生说道,“他们都绝口不提,而且,我妻子也对我赌咒发誓,说她不知道是谁干的。那么您呢,”博纳希厄先生用一种完全憨直的口气接着说道,“这几天您怎么啦?我没有见到您,也没有见到您那些朋友。昨天,卜朗舍给您刷马靴,上面满是尘土,我想在巴黎街道上沾不了那么多吧。”
“您说得对,亲爱的博纳希厄先生,我和几位朋友,做了一次短期旅行。”
“走得远吗?”
“唔!上帝呀,不远,只有四十来法里。我们送阿多斯先生去福尔日温泉,几位朋友都留在那儿了。”
“玩您的去吧!”博纳希厄回了一句,声调阴森而可怕。
然而,达达尼安已经走远,听不见了;即使听见,他处于那种精神状态,也肯定不会留意的。
他前往德·特雷维尔先生府第,大家还应当记得,他昨天晚上的拜访,时间很短,事情没有说明白。
达达尼安看到,德·特雷维尔先生心花怒放。在舞会上,国王和王后对他十分亲热,而红衣主教的情绪也的确糟透了。
凌晨一点钟,红衣主教借口身体不适,便离开了舞会。而两位陛下,直到早晨六点钟,才回到卢浮宫。
德·特雷维尔先生扫视房间的每个角落,确认只有他们二人了,才压低声音说道:
“现在,我的年轻朋友,来谈谈您的事吧。显而易见,国王高兴了,王后得意了,而法座却丢了面子;这些同您顺利归来都有些关系。您可就得多多当心了。”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达达尼安回答,“反正我得到两位陛下的恩宠!”
“什么都得当心,请相信我。红衣主教那个人,受了愚弄,只要还没有同愚弄他的人算账,他是决不会忘记的。而愚弄他的人,很可能就是一个我认识的加斯科尼人。对了,”德·特雷维尔先生又问道,“您的那三位伙伴,现在怎么样了?”
“我还正要问您,有他们什么消息没有?”
“一点消息也没有,先生。”
“情况是这样!我全把他们丢在半路上了:波尔托斯在尚蒂伊,要有一场决斗;阿拉密斯在克雷夫科尔,肩头中了一弹;阿多斯在亚眠遇到麻烦,背上了被人指控制造伪币的罪名。”
“我若是您,就去干一件事。”
“什么事?”
“就让法座在巴黎寻找我,我却不声不响,重又踏上庇卡底大路,去打听我那三位伙伴的消息。还用说!他们总值得您稍微关心一下。”
“这个建议很好,先生,明天我就动身。”
* * *
[1] 圣克卢:巴黎西郊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