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们说过的那样,达达尼安心里安稳多了,每次经历危险,而危险似乎消失了,他都会产生这种感觉。现在他唯一担心的事,就是没有得到他几位朋友的一点儿音信。
不过,在十一月初的一天早上,他收到一封从维尔鲁瓦送来的信,一看信的内容,就完全释怀了。
达达尼安先生:
阿多斯、波尔托斯和阿拉密斯几位先生,在敝店叫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吃得特别开心,喧闹得实在太凶,而城堡长官是个极其严厉的人,罚他们关几天禁闭。不过,他们吩咐我的事我还是要完成,给您送去十二瓶自酿的安茹葡萄酒:他们请您用这种得到他们赞赏的葡萄酒,为他们几位的健康干杯。
先生,我怀着极大的敬意,办了这件事。
您的十分恭顺的仆人
戈多
火枪手先生们下榻的客店店主
“好极啦!”达达尼安高声说道,“他们欢乐时想着我,而我在烦恼时也同样想念他们。毫无疑问,我要诚心诚意为他们的健康干杯;不过,酒我不能光一个人喝呀。”
达达尼安跑去找两个关系比较密切的卫士,邀请他们共饮从维尔鲁瓦送来的精酿安茹葡萄酒;事不凑巧,两个人都另有所约,一个是当天晚上,另一个定于次日。因此,达达尼安就把聚饮安排到第三天,并派卜朗舍把一切安排妥当。
卜朗舍升任膳食总管,心中万分得意,要像个聪明人那样,一切都准备周全,为此他找了两个帮手:一个名叫富罗,是应邀的一位客人的跟班;另一个就是那冒牌的士兵,根本不属于任何部队,本来要暗杀达达尼安,被达达尼安饶了一命之后,就归顺来给他当差了,说得确切些,给卜朗舍当差了。
宴饮的时间到了,两位客人应邀前来入座,菜肴一道一道排列在桌子上。卜朗舍手臂上搭着餐巾,站在一旁侍候;富罗则一瓶一瓶开启葡萄酒;布里斯蒙——这是那个受伤复原的假士兵的名字——把开启的葡萄酒倒进大肚长颈的玻璃瓶里。大概由于长途颠簸的缘故,酒中有些沉淀物,第一瓶酒底子就有点儿浑浊,布里斯蒙就另倒在一只玻璃杯中。达达尼安看到那个倒霉蛋还没有恢复体力,就允许他把酒底子喝了。
大家喝过汤之后,就端起第一杯酒,刚凑到唇边,却忽然听见路易要塞和新要塞炮声隆隆。两名卫士以为遭到敌军突袭,不是被围的拉罗舍尔军冲出来,就是英国军队打来了,他们立刻跳起来,各自操剑;达达尼安也不敢稍许怠慢,也操起剑来,三人跑出营房,要回到战斗岗位。
然而,他们刚从吃饭的地方冲出来,就确认了人喧炮响的原因了。各处高呼:“国王万岁!”“红衣主教万岁!”各处也敲起军鼓。
果然是国王驾到。正如我们所说,国王急不可待,带着文臣武将和一万士卒的增援部队,日夜兼程,刚刚赶到战地;他的前后都有火枪卫队簇拥着。达达尼安站在本部队排成的行列中,用明显的手势,招呼也在注视他的那几位朋友,招呼首先认出他来的德·特雷维尔先生。
接见的仪式一结束,四位朋友立刻就拥抱在一起。
“巧极了!”达达尼安嚷道,“到得真及时啊,餐桌上的肉还没有凉呢!对不对呀,先生们?”年轻人扭头又对那两名卫士说道,并且把他们介绍给他的朋友们。
“在你们这小地方,还有可以喝的酒吗?”阿多斯则问道。
“当然啦!有你们的酒啊,亲爱的朋友。”达达尼安回答。
“我们的酒?”阿多斯惊奇地问道。
“对呀,你们给我送来的安茹葡萄酒啊。”
“我们这些品酒行家,派人给您送来安茹葡萄酒啦?”波尔托斯问道。
“不是你们,是有人以你们的名义给我送来的。”
“以我们的名义?”三名火枪手异口同声地问道。
然而,他们都表示不是自己送的。
“不行,”阿多斯说道,“来路不明的酒,咱们就不能喝。”
“您说得对,阿多斯,”达达尼安说道,“你们当中,谁也没有委托店家戈多给我送酒来吗?”
“没有!然而,他却以我们的名义给您送酒来啦?”
“这儿有信呢!”达达尼安说道。
他说着,就拿出信来给他的朋友看。
“这不是他的笔迹!”阿多斯说道,“他的笔迹我认识,离开旅店之前,是我去给大家结的账。”
“伪造的信,”波尔托斯说,“我们根本没有关过禁闭。”
“达达尼安,”阿拉密斯以责备的语气说道,“您怎么能相信我们会大吵大闹呢……”
达达尼安脸色大变,浑身抽搐似的颤抖。
“你真叫我害怕,”阿多斯说道,他只有在异乎寻常的情况下才以“你”相称,“究竟出了什么事?”
“快跑,快跑,朋友们!”达达尼安嚷道,一种可怕的怀疑穿越他的脑海,“恐怕又是那个女人的一次报复行动吧?”
这回是阿多斯脸色大变。
达达尼安朝餐室飞快跑去,三名火枪手和两名卫士紧随其后。
达达尼安冲进餐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在地上剧烈抽搐打滚的布里斯蒙。
他在变本加厉的折磨中咽了气。
“真可怕!真可怕!”阿多斯咕哝道。
等到没有外人了,年轻的禁军卫士和三名火枪手面面相觑,人人的神情都表明,他们清楚事态的严重性。
“怎么样!”达达尼安对阿多斯说道,“您看到了,亲爱的朋友,这可是一场殊死的战争。”
“哎!”阿多斯说道,“迄今为止,上帝保佑了我们,以后上帝还会保佑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