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托斯叫店主送来一副骰子,便和阿拉密斯坐到一张桌前赌起来。阿多斯则边踱步边思考。
阿多斯思考并踱步时,总是在一截烟筒旁边走过来走过去:烟筒下面的火炉撤了,上端通楼上的房间。他每次从烟筒旁边走过时,总能听见轻微的谈话声音,这终于引起他的注意。阿多斯凑到近前,有几句话他听得很清楚,而且他无疑认为特别值得关注,就示意两个伙伴安静,而他略微弯下腰,耳朵对准了下端的烟筒口。
“听我说,米莱狄,”红衣主教说道,“事情很重要;您请坐到那儿,我们谈一谈吧。……您要动身去伦敦,到了伦敦,您就去面见白金汉。”
“我得提请法座注意,”米莱狄说道,“自从出了钻石别针的事件,公爵就一直怀疑我,那位大人对我怀有戒心了。”
“您就以我的名义去见白金汉,对他说我全然了解他筹备的事情,其实我也并不怎么担心,只要他一贸然行动,我就让王后身败名裂。”
“他能相信法座向他发出威胁,到时候就能实施吗?”
“他会相信,因为我有证据。”
“然而,公爵不顾所有这些理由,还不肯退让,并且继续威胁法国呢?”
“公爵一片痴情,像个疯子,说得更准确些,像个傻子,”红衣主教内心酸溜溜地又说道,“我可以向您保证,他会重新考虑这件事。”
“可是,”米莱狄又说道,这种坚持的态度表明,她要彻底弄明白她所担负的使命,“可是,他还一意孤行呢?”
“他还一意孤行,”红衣主教说道,“……这不大可能。”
“这很有可能。”
“假如他还一意孤行……”法座沉吟一下,又说道,“假如他还一意孤行,那好!我就寄希望于改变国家面貌那类的一个事件。……任何时代,在任何国家,尤其在那些因宗教而四分五裂的国家,总有一些狂热分子,巴不得以身殉教。喏,恰恰在此刻,我想到了英国的清教徒,他们切齿痛恨白金汉公爵,他们的布道士宣布他是基督的大敌。”
“那又怎么样?”米莱狄说道。
“怎么样!”红衣主教不以为然的样子继续说道,“比方说目前,只需找到一个又漂亮又机灵、要亲自向公爵报仇的年轻女子。这样的女子是遇得到的。”
“当然,”米莱狄冷冷说道,“这样一位女子能够遇见。”
“那好!这样一位女子,就会将雅克·克莱芒或者拉瓦亚克的匕首,交到一名宗教狂热分子手中,从而解救法兰西。”
“我要求一份命令,它能先行证明,我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法国的最高利益。”
“不过,必须首先找到我所说的,要向公爵报仇的那位女子。”
“已经找到了。”米莱狄说道。
“然后,还必须找到那个宗教狂的可怜虫,去充当上帝审判的工具。”
“肯定能找到。”
“那好!”公爵说道,“能找到人,那就可以拿到您刚才要求的命令了。”
“现在,”米莱狄说道,“大人能否允许我也谈两句我的敌人呢?”
“怎么,您也有敌人?”黎塞留问道。
“是的,大人,您应当全力支持我对付这些敌人,因为,我正是为法座效力,才树了那些仇敌。首先,就是博纳希厄的那个搞阴谋的小女人。”
“哦,我会了解出她的去向。”
“好。现在,再说另一个敌人,比起博纳希厄太太那个小女人,我觉得他更可怕得多——我指的就是达达尼安那个坏蛋。”
“我倒是渴望做您高兴的事。给我预备纸张笔墨。”红衣主教说道。
这时寂静了一会儿,表明红衣主教正在斟酌要下笔的词句,或者正往纸上写的词句。刚才的对话,阿多斯一句不漏全听见了,现在他每人抓住一只手,将两个伙伴拉到大厅的另一端。
“哎!”波尔托斯说道,“你要干什么,怎么不让我们把这场谈话听完呢?”
“嘘!”阿多斯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该听的全听到了;况且,我也并不阻拦你们听下文,不过,我必须出去。”
“你必须出去?”波尔托斯说道,“可是,如果红衣主教问起来,我们怎么回话呢?”
“你们不必等他问起来,主动告诉他,我去探探路,因为听了店主的一些话,我想到路上恐怕不安全,我先跟红衣主教的侍从说一声,余下的事我来管,你就不必操心了。”
阿多斯正大光明地走出客店,对法座的侍从简短讲几句,就让他相信在返回的路上,必须有人打前哨。他还装模作样察看了一下手枪的扳机,用嘴叼住剑,活像一个敢死队员,沿着通往军营的大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