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迈亚·克伦彻先生坐在舰队街他的凳子上,他那个可怕的淘气鬼呆在他身边,每天,许许多多形形色色行动的东西呈现在他眼前。两支庞大的队伍,一行始终随着太阳往西去,一行始终背着太阳往东行,但这两支队伍最终都走向太阳下落处红光紫霞所达不到的原野;谁能在一天最繁忙的时刻,坐在舰队街什么东西上,不被这浩浩荡荡两支队伍弄得眼花耳聋?
克伦彻先生嘴里衔着干草,像那个值了几世纪班守望着一条溪流的异教的乡下佬似的,守望着这两条溪流——只是杰里并不期待它们枯竭。这种期待本来也没有多大的盼头,因为,他护送胆怯的女人(多半穿着整齐,年过半百)从特尔森银行这边渡到彼岸,所得有限,只占他的收入的一小部分。在每次单独护送时,这种交情虽然短暂,克伦彻先生总是显得对那位太太非常关心,甚至表示要为她非常健康干杯的强烈愿望。如刚才所说,他就是靠这样行善获得的赏赐补贴他的收入。
从前,有个诗人端一张凳子坐在大庭广众中,在众目睽睽下沉思默想。克伦彻先生,也坐在大庭广众中,但不是诗人,尽可能不沉思默想,还东张西望。
他只好这样守望着,原来这个季节行人少,晚归的女人也少,他平常干的买卖很不景气,甚至引起他强烈的疑心,认为克伦彻太太又“下跪祈祷”咒他;这时,一大帮人向舰队街西头涌去,异乎寻常,引起了他的注意。克伦彻先生向那边瞧着,发现有点像出丧的来了,而且遭到大家反对,引起一片吼叫。
“小杰里,”克伦彻先生转向他的孩子,说道,“送葬的。”
“好哇,父亲!”小杰里叫道。
这位年轻的绅士发出这声欢呼,含有神秘的意味。而这位年长的绅士对这叫声颇为生气,伺机扇了他一耳光。
“什么意思?为什么叫好?你想让你亲父亲知道什么意思,你这小坏蛋?这孩子越来越叫我受不了!”克伦彻先生打量着他,说道,“他,连他那叫好,真受不了!不许再叫了,要不,你就会再挨几下。听见没有?”
“我又没有使坏。”小杰里摸着脸抗议道。
“那就住嘴,”克伦彻先生说道,“什么你没有使坏,别跟我来这一套。站到座位上去,瞧瞧那帮人。”
他的儿子遵命照办,人群渐渐走近了;他们围着一辆暗黑色的灵车和一辆暗黑色的送殡车吼叫着,嘘着,送殡车里只有一个送葬的,穿戴一身据认为是保持这种场合的庄严所必需的暗黑色的服饰。然而,这一场合决不使他感到愉快,因为围着这辆车的乌合之众越来越多,他们嘲弄他,向他做鬼脸,而且不断哼哼,嚷嚷:“呀!暗探!啐!呀哈!暗探!”还有很多祝词,太多,太生动,无法复述。
出丧,无论什么时候对克伦彻先生都特别有吸引力;每当出丧队伍经过特尔森银行,他总是竖起五官,全神贯注,兴奋起来。像这次异常热闹的出丧,不消说使他兴奋已极,于是,一碰上人就向他打听:
“什么事,老哥?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这人说道,“暗探!呀哈!啐!暗探!”
他向另一个人打听。“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这人答道,然而他却配合他的嘴拍着手,以惊人的激情极热烈地叫喊着,“暗探!呀哈!啐,啐!暗—探!”
后来,一个对此事真相颇为知情的人撞上了他,他才从这人那里打听到,这是为一个叫罗杰·克莱的出丧。
“他是暗探吗?”克伦彻先生问道。
“老贝利的暗探,”告诉他消息的人答道,“呀哈!啐!老贝利的暗—探—们!”
“对,没错!”杰里想起他参加的那次审判,叫道,“我见过他,他死了吗?”
“死得硬邦邦的了,”另一个答道,“死得越硬越好。把他们从车里弄出来!那些暗探们!把他们从车里拖出来!那些暗探们!”
在大家都没有主意的时候,这个主意倒是大受欢迎,这帮人迫不及待马上采纳,高声重复着把他们弄出来,把他们拖出来,一边把这两辆车团团围住,于是,车停下来。这帮人把车门打开之后,那惟一的送葬人自己挣扎着下了车,有一会儿落入他们手中,但他很机警,善于利用时机,过一会儿,他在脱掉斗篷,帽子,长帽带,白手帕,以及其他志哀的东西之后,从一条小街跑了。
人们把这些东西扯得粉碎,撒得满地,开心已极,做买卖的连忙关上店铺;因为,在那年月群众肆无忌惮,无所不为,是非常可怕的怪物。他们甚至已经打开了灵车的门,要把棺材拖出来了,这时,有个更机灵的天才却建议大家高高兴兴把棺材送到目的地。由于非常需要可行的建议,这个建议也在欢呼声中被接受了,送殡车里马上塞进八个人,车外攀了十二个,也有人上了灵车顶,只要有那份灵巧能在上面呆得稳,能上多少就上了多少。在第一批自愿护送的人当中,有杰里·克伦彻先生本人,他呆在送殡车里边一个角落,谦虚地埋着他那刺猬似的头,不让特尔森银行的人看见。
承办殡葬的人对仪式上作这些更改提出抗议;但是,已临近河流,令人心惊,而且有几个声音在议论冷水浸泡对帮助这个队伍当中不听话的人恢复理智的功效;因此,这抗议很软弱,也只说了几句。由扫烟囱的驾灵车——为此,让正式车夫坐在他旁边,在严密监视下为他出主意——卖馅饼的,也在他的大臣侍候下,驾送殡车,这支经过改编的队伍出发了。当这支游行队伍还在斯特兰德大街上没走多远,硬把一个当年受欢迎的街头人物,耍熊的,拉来当增添光彩的幌子。他的那只熊,因为是黑色的,而且满身癞疮,倒使它参加的那部分队伍很像办丧事的样子。
这支无法无天的队伍一路上喝着啤酒,抽着烟斗,嚎叫似的唱着歌,没完没了的滑稽地学悲痛状,沿途招募新兵,所到之处,家家店铺都关上门。他们的目的地远在郊外的圣潘克拉斯教堂。他们终于到了,坚持要涌进墓地;最后,还是按他们的做法埋葬了已故罗杰·克莱,皆大欢喜。
处理了死人之后,他们不得不为自己找点别的乐趣,另一个更机灵的天才(也许还是那一位)忽发奇想,出了一个指控偶然过路的一些人是老贝利的暗探,对他们进行报复的主意。在实行这一奇想时,向二十来个一辈子从未靠近过老贝利的老实人进行追击,对他们粗暴地推搡,折磨。事情闹到以砸窗子取乐,进而抢劫酒店,是轻易而自然的。过了几小时,各式各样的凉亭被推倒,有的地区的围栏被拔掉,供更好斗的人当武器,终于传出谣言,说警卫来了。听到这个谣言,人群渐渐四散,也许警卫来了,也许根本没来,而这就是乌合之众闹事的通常的过程。
克伦彻先生没有参加收场的娱乐活动,而是留在墓地,跟丧事承办人商谈。墓地对他有一种安抚作用。他从附近一家酒店弄来一个烟斗,一边抽着烟斗,一边站在围栏边往里看,对那块地思考着,已成竹在胸。
“杰里,”克伦彻先生像往常一样呼唤着自己说道,“那天你见过那个克莱,你亲眼看见他还是个年轻轻的小伙子,好端端的一条汉子。”
他抽完烟,又稍稍琢磨了一会,就转身往回走,以便在下班前赶回去在特尔森银行的岗位上露面。与其说他因为思考人生无常的问题伤了肝,还是他的身体以前有什么毛病,还是他想对一位名人略表敬意,不如说他在回去的路上去看了他的医疗顾问——一位杰出的外科医生,更贴切。
小杰里那份忠于职守的兴趣让他父亲放了心,并报告他不在时没有差事。银行关上门,老办事员走了出来,平常值班的人上了岗,克伦彻先生和他的儿子也回家喝茶。
“喂,你好好听着!”克伦彻先生一进门就对他的妻子说,“我是个诚实的生意人,要是今天晚上我冒这趟风险出了岔子,我相信一定是你老在咒我,就跟我看见的一样,我还是要狠狠揍你一顿。”
忧心忡忡的克伦彻太太摇摇头。
“怎么,你当我的面咒我!”克伦彻先生露出既生气又不安的神色说道。
“我什么也没说呀。”
“那好,你就什么也不要想。你一想,就跟跪下咒我一样。你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跟我作对。别再干了。”
“是,杰里。”
“是,杰里,”克伦彻先生一边坐下喝茶,一边重复道,“唉!就是,杰里,这就对了。这还差不多。你可以说,是,杰里。”
克伦彻先生这样憋着火的认可,没有特别的含义,无非是说反话,借以表达他一肚子不满罢了,人们往往如此。
“你,连你那‘是,杰里’,”克伦彻先生说着,咬了一口黄油面包,好像是就着碟子里的一个看不见的大牡蛎咽了下去,“唉!我想也是。我相信你。”
“今晚你要出去吗?”当他又咬一口时,他那正派的妻子问道。
“对,要出去。”
“我跟你去行吗,父亲?”他儿子连忙问道。
“不,不行。我要去——你母亲知道——钓鱼。我就去那儿。钓鱼。”
“你的钓鱼竿都长锈了,是不是,父亲?”
“你别管。”
“你要带鱼回来吧,父亲?”
“我要不带回来,明天早上你就吃不饱,”那位绅士摇摇头答道,“够了,别再问了,我要等你睡了很久才出门。”
那天晚上他们上床以前,他一直非常警惕地监视着克伦彻太太,一边绷着脸跟她谈话把她控制住,防止她在心里暗暗咒他。为此,他又唆使他的儿子跟她谈话;他搬出他能指责她的任何理由,数落一番,不容这位不幸的女人有片刻思考的工夫,弄得她的日子很难过。就他对他的妻子不信任到这种地步来说,即使最虔诚的人对真诚的祈祷的效力再尊敬,也不如他。这就好像一个自称不信鬼的人,听了谈鬼的故事倒给吓坏了一样。
“听着!”克伦彻先生说道,“明天早上不许耍花招!我是个诚实的生意人,要是我能弄到一两块肉,你可别碰都不碰一下,尽吃面包。我是个诚实的生意人,要是我能弄来一点啤酒,你可别只喝水。你到了罗马,就得像罗马人那样行事[26]。要不然,你就会认为罗马是个丑八怪。你要知道,我就是你的罗马。”
接着又数落起来:
“你连自己的吃喝都不顾了!都怪你跪下捣鬼,干些无情无义的事,这儿的吃喝也不知道少了多少。瞧瞧你的孩子:他是你亲生的,是不是?他瘦得跟柴棍似的。你还管你自己叫母亲,不知道做母亲的首要责任就是把她的孩子吹肥?”
这话触到小杰里的伤心处:他要求他的母亲尽她首要的责任,不管她还干了什么,疏忽了什么,首先要特别着重履行他父亲那么动人而体贴地指出的做母亲的职责。
克伦彻一家就这样度过那一夜,直到吩咐小杰里上床,他的母亲也服从了要她遵行的相类似的一些训示。克伦彻先生独自抽了几袋烟,打发了上半夜,到快一点时才动身去郊游。他在后半夜将近鬼魂活动的时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从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一个锁着的柜子,取出一条口袋,一根大小合适的铁撬棍,一根绳子,铁链,以及其他这类钓具。他熟练地把这些工具放在身上之后,向克伦彻太太投了一瞥告别的蔑视,灭了灯,便走了。
小杰里上床时不过是假装脱衣服,不久就追他父亲去了。他在黑暗的掩护下跟着出了房间,跟着下了楼,跟着走过院子,跟着到了街上。他根本不为再溜回这幢房子担心,因为这里住满了房客,大门通宵半开着。
小杰里很想对他父亲的诚实职业的技术和秘密研究一番,受这一雄心大志的驱使,他像自己那双眼睛互相靠得很近一样,紧靠着房前、垣墙、门口走着,眼睛一直盯着,不放过他可敬的父亲。他可敬的父亲一路往北;没走多远,另一个艾萨克·沃尔顿[27]的门徒跟他会合,他们一道吃力地走着。动身后不到半小时,他们已经过了那霎着眼的路灯,和眼霎得快睁不开的守夜人,走上一条荒凉的路。这里,又有一个钓鱼人搭上伴——而且悄无声息,如果小杰里信迷信,他很可能认为那第二个掌握这门高雅技术的门徒,突然分身化作两人。
那三位继续往前走,小杰里也继续往前走,直到那三位走到耸立于路边的坡下停下来,坡顶上有一溜矮砖墙,墙上安着铁围栏。那三位在坡和墙的阴影下转身离开了那条路,进了一条死胡同。胡同的一边有一堵墙——高达八至十英尺。小杰里蹲在一个角落里,偷偷往那条胡同张望,接着看到他可敬的父亲敏捷地爬上一道铁门,在苍白、朦胧的月亮衬托下,他的身影显得很清晰。他一会就爬了过去,第二个,第三个渔翁也跟着爬了过去。他们轻轻落到门内的地上,在那儿躺了一会——也许是在倾听动静。随后,他们爬走了。
现在轮到小杰里走近铁门:他屏住气走到门前。他又在那儿一个角落蹲着往里瞧,看出那三个渔翁爬过一片茂密的野草;墓地里——他们去的是一个大墓地——一块块墓碑都像穿白衣的鬼似的在一旁观望,连教堂的塔也像一个巨大的鬼似的在一旁观望。他们没爬多远,就停下来,站直了身子。于是开始钓鱼。
他们先用一把铲子钓,不久,可敬的父亲似乎在调整一把好像大螺丝刀似的工具。他们不论用什么工具干,都很吃力,后来教堂敲钟的可怕的声音吓得小杰里像他父亲一样毛发悚然,拔腿就跑。
不过,对这种事他早就想多了解一些情况,这一宿愿不仅阻止了他逃走,而且又把他吸引回去。当他第二次在门前往里偷看时,他们仍在坚持钓鱼;但这次似乎咬钩了。地下发出拧螺丝和抱怨的声音,他们那弯着腰的身影,好像在拉什么重物显得很吃力。那重物渐渐破土而出,到了地面。小杰里很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一见到它,又看见他可敬的父亲就要把它拧开时,由于没见过这景象,吓得他又逃跑了,跑了一两英里才停下来。
如果不是必须喘口气,他无论如何不会停下来,因为他是跟鬼赛跑,而且很想跑到终点。他真认为他看到的那口棺材在后面追他;想象着那口棺材在他后面,窄的一头着地,直挺挺竖着跳跳蹦蹦,总是差一点就要赶上他,跳到他身边——也许还拉住他的胳膊——那是必须躲避的追逐者。那也是反复无常、无处不在的恶鬼,因为,它使得他身后的整个黑夜变得很可怕,他冲上大道,避开黑胡同,怕它像个无尾无翅的肿胀的儿童风筝似的从黑胡同跳出来。它也藏在门口,把它那可怕的肩膀在门上蹭着,把双肩耸到耳朵上,仿佛在大笑。它跳进路上的阴影,狡猾地仰躺着,要绊倒他。它一直不停地蹦跳着追他,就要赶上他,因此,当他跑到自家的门口时,他应该累得半死。即使在这时,它也不离开他,而是跟着他砰砰地一级级往楼上跳,跟他一起爬上床,他睡着时,又跳到他的胸口上,死沉沉地压着他。
天亮后,日出前,他的父亲一进家里这间屋,就把小杰里在他的小屋里从受压抑的睡梦中惊醒。他有点不对劲;至少小杰里如此推断,因为他揪着克伦彻太太的耳朵,把她的后脑勺往床头木板上撞。
“我告诉过你我会揍你,”克伦彻先生说道,“我就揍你。”
“杰里,杰里,杰里!”他的妻子哀求道。
“你竟反对这生意挣的钱,”杰里说道,“我和我的搭档都吃了亏。你应该尊敬和服从;你究竟为什么不照办呢?”
“我尽力做个好妻子,杰里。”这个可怜的女人流着泪抗议道。
“反对你丈夫的生意,是做个好妻子吗?不尊敬你丈夫的生意,是尊敬你丈夫吗?在关系他生意的重大问题上不服从他,是服从你丈夫吗?”
“那么,你没有干那可怕的生意,杰里。”
“做一个诚实生意人的妻子,”克伦彻先生反驳道,“这对你就够了,你那娘们的脑瓜别尽算计他什么时候做他的生意,什么时候不做。一个尊敬和服从丈夫的妻子根本不管他的生意。你自认为是个虔诚的女人吗?如果你是个虔诚的女人,我可要个不虔诚的女人!你就跟这儿的泰晤士河的河床对打桩没有感觉一样,没有天生的责任感,同样,也必须把责任感给你打进去。”
这场争吵,声音很低,后来这位诚实的生意人踢掉泥污的靴子,在地板上直挺挺躺下,才告结束。他仰躺着,把那双沾上铁锈的手垫在头下当枕头,他的儿子胆怯地看了他一眼也躺下,又睡着了。
早餐没有鱼,别的食物也不多。克伦彻先生满脸不高兴,还发脾气,手边放着一个铁壶盖,要是他发现克伦彻太太露出一点做祷告的苗头,就向她扔过去以示惩戒。他还是在平常的时间,刷一刷,洗一洗,然后带上儿子出门,从事他公开的职业。
小杰里胳膊下夹着凳子,跟在他父亲身边,沿着阳光照耀,十分拥挤的舰队街走着,这时,与昨夜摸黑穿过荒凉的道路往家跑,逃避那可怕的追逐者的他,判若两人。他的狡猾随着白天而复萌,他的恐惧随着黑夜而消失。那天晴朗的早上,在舰队街,在伦敦市内,未必没有在这方面跟他不相上下的人。
“父亲,”他们一边走,小杰里一边说道,小心翼翼与他父亲保持一定距离,并把凳子挡在他们当中,“什么是盗尸人?”
克伦彻先生在路上站住,答道,“我怎么知道。”
“我还认为你什么都知道,父亲。”这个单纯的孩子说道。
“哼!”克伦彻先生答道,又继续往前走,一边脱下帽子,让他那一头倒刺自由伸展,“他是生意人。”
“他卖什么货呢,父亲?”敏捷的小杰里问道。
“他卖的,”克伦彻先生反复考虑了一下,说道,“是一门科学上的货[28]。”
“是人的尸体,是不是,父亲?”这个活泼的孩子问道。
“我认为是那一类东西吧。”克伦彻先生说道。
“啊,父亲,我长大以后,倒很想当个盗尸人!”
克伦彻先生感到宽慰,但怀疑地教训地摇摇头。“那要看你的才能发展如何。注意发展你的才能,不该说的,决不向任何人说,眼下还无法知道你干什么不合适。”小杰里受到这样的鼓励之后,赶前了几码远,把凳子安在圣殿门的阴影下,这时,克伦彻先生自言自语补充道,“杰里,你这个诚实的生意人,那孩子以后会成为赐给你的恩典,为他娘给你的补偿,大有希望啦!”